儘管二人已經分開,但心中的愛意卻仍沒減退半分。

無論到哪裡去⋯⋯彼此最在乎的,還是彼此。

「金仔你唔食啲嘢先呀?」詠彤同組的小肥代替她來問了這問題。

「你哋食住先。」金仔邊回顧剛才所拍的成果邊說。

「你都辛苦喇!食啲嘢先啦!」坐在另一個燒烤爐旁的老爺說,笑着向其招手。





本來,以往不少 AYP 負責老師都有嘗試跟老爺反映學生有想到露營的意願,但可能是怕麻煩的關係,他們往往都僅停留在「反映」層面而到不了「說服」的位置——金仔是第一個嘗試說服他的老師。

從那天起,老爺便覺得金仔是一個懷着滿腔熱血衝勁的年輕老師,而且,這段時間他的用心、同學與他的互動,都讓老爺更加確定這個印象。

「好啦。」金仔點頭,往詠彤那邊的燒烤爐前去。

「金仔你要咩呀~?」同學一問,其他同學都會仰頭留意金仔的選擇——「雞翼應該仲要等多一陣。」「牛扒都未咁快得。」

同學紛紛給金仔「關懷」,但詠彤卻有點忐忑地緊握燒烤叉。





「唔緊要呀,我唔急住食。」金仔淺笑點頭,視線微而快地瞥了一眼詠彤手中串着牛丸和魚蛋的燒烤叉——應該已經烤好了。

但同一時間,只見 Natalie 轉動着燒烤叉中快要烤好的兩條蜜糖雞肉腸,道:「腸仔就快得喇喎,金仔你食唔食?」

「哦好呀唔該~」金仔點頭,就站在了詠彤的右斜後方。

詠彤望了望 Natalie 叉上轉動的雞肉腸,又看了看手中似乎已熟透的牛丸和魚蛋,然後,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偷偷呼了一口氣⋯⋯

「牛丸同魚蛋 OK 啦,你要唔要啲?」詠彤翹首一問,仰望金仔的同時餘光又在留意身旁的組員——這段時間的受傷築成此刻她厚厚的防備,儘管只是師生的一個普通行爲,也需要多一分勇氣——而要不是 Natalie 和其他同學踴躍地關心金仔的需要,她也不會有勇氣去主動提供食物給對方。





「好喎~」金仔淺笑點頭——其實他也很在意周圍的目光,儘管答應了,餘光還是在觀察同學的反應。

眼見金仔點頭,詠彤也就站起來跟他到燒烤桌旁把牛丸魚蛋從叉子中推下來。

靜望着對方帶點倦意的雙眸之時,金仔又不禁關切地輕聲問道:「噚晚瞓得唔好?」

乍聽此言,詠彤轉而望向金仔那雙溫暖的眼睛,柔聲地否認:「唔係呀⋯」說畢,詠彤又垂下頭繼續把魚蛋推到碟上,臉上幾分羞澀的她把食物擱好後又把碟子微微移到金仔那邊。

「你唔要?」金仔問。

「你食咗先啦。」詠彤輕輕地說,眼神流露著滿滿的溫柔。

「但⋯」「金仔!」身後傳來 Natalie 的聲音,二人隨即故作自然地望向後方。

「腸仔整好喇,你係咪要?」Natalie 笑著遞來手中的燒烤叉,只見叉中是兩條香氣濃郁皮薄脆的雞肉腸。





「哦好⋯但我要一條得啦。」老師在燒烤過程中多數都是被餵養的人,但金仔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等等我幫你哋。」

「得啦~詠彤你要唔要一半呀?」Natalie 走到二人身旁,向凝望著雞肉腸的詠彤問。

「好啊。」詠彤輕笑,也從長木桌上拿了一隻紙碟。

「咦?」Natalie 指著金仔碟上的食物,微微蹙眉地問詠彤:「你唔食魚蛋住喇?」

她會這樣問,是因為剛才詠彤每次燒烤都會先叉著牛丸跟魚蛋去烤,而魚蛋是她最喜歡的燒烤食材。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問打亂了詠彤心跳和呼吸的節奏,幸好她在慌亂之際還反應得過來:「冇呀~見金仔辛苦,畀咗佢食先吖嘛。」

「哇~」Natalie 目光游移於詠彤和金仔之間,笑著調侃道:「好學生喎~」





Natalie 這樣一說,詠彤只能抿嘴輕笑但目光無處安放,金仔見狀後立刻解圍:「你哋要唔要?我唔使要晒㗎喎。」

「咁我要一粒牛丸。」Natalie 笑著用小叉從金仔手中的紙碟叉起一粒牛丸後,金仔亦回望詠彤帶點飢餓的眼神。

「咁我都要一粒魚蛋啦。」詠彤說,微微舔了一下嫩紅的嘴唇後也叉起了一粒大魚蛋。

「嗯!好食!」Natalie 舉起拇指,絲毫沒為意身旁詠彤和金仔眼神之間隱藏的愛意。

「李 Sir!要唔要雞翼!」老爺握着手中叉着兩隻燒雞翼的燒烤叉而來。

「唔使啦~」金仔一笑,詠彤和 Natalie 也已經叉着新的食材返回燒烤爐——就這樣,老爺驀然的出現化解了剛才有點讓金仔和詠彤心神不定的畫面。

「啲學生真係有你心~」老爺說,笑得燦爛,像是真的爲着金仔的收穫而欣慰和高興。

「都要多謝老爺你肯搞露營。」金仔輕輕一笑地回應,又凝望着詠彤回去燒烤爐的身影。





在旁人眼中,我們根本沒發生過甚麼;現在詠彤對我表現關切,學生會調侃、同事會欣慰。

難道就因爲我倆的關係一旦見光,這些美好的感覺就會扭轉嗎⋯⋯?


他低着頭,品嚐一下彈牙可口的大魚蛋,暖融融的感覺泛於心頭,卻夾雜着複雜的愁緒。

現在的距離,也不差。

我可以等。


秋高氣爽,正好露營和燒烤,再過幾分鐘南營地的營位已被占滿,有些是一家大小來,有些則是幾個年輕人三五成羣而來。

燒烤結束,把垃圾清理和回收過後便進入了下一環節——分組競技活動。





一大羣人露營去,總避免不了一些競技活動。

成員準備了幾個遊戲,包括經典的「大電視」、每組鬥快集齊某些物資的「支援前線」等⋯⋯

本來,金仔還有成員在構思這分組競技活動時並不完全對這個活動有信心——畢竟,有一些活動大家都有玩過,也未必人人喜歡玩,有可能最終分組競技只會淪爲打發時間的活動。

然而,卻因爲一個特別的勝出條件,讓這樣看似平平無奇的團體遊戲變得人人皆投入其中了——「晚餐身份交換」。

簡單來說,就是在分組遊戲中的優勝組別可以擁有一個「晚餐身份交換」的權利,如詠彤一組勝出,就可跟今天得到五百元購買食材的一組交換所有食材——亦即今早得到五百元的贏家,隨時會因爲分組遊戲而淪爲大輸家——而若五百元那組連分組環節也贏了,則可以同時享用其他組的食材。

當然,在幾個老師面前,這些活動也只是比較適合愛熱鬧、愛競爭的年輕人們——不過這樣也不錯,畢竟近五十人露營本來在籌備活動上就有不少難度。能設計一些分組元素、競技元素的活動炒熱氣氛、讓學生更投入和享受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同學鬥得刺激興奮,老師們也跟着一起歡笑。

就這樣,金仔把這些美麗的片段用相機拍攝下來了。

最終,二百元的組勝出了,卻是跟四百元的組交換——因爲五百元那組買的食物不太合口味。

就這樣,大家爲着遊戲結果吵吵鬧鬧,成員們抱着有機會失敗打算的活動,竟讓每一個同學都投入得不知時光飛逝——轉眼已經五點半,從天色看來,一個小時內似乎漫天都會是一片緋紅的晚霞。

而這時候,就是輝叔出動的時候了。

他會帶學生們走走營地附近的自然教育徑,觀賞沿路昆蟲植物還有南風灣迷人的自然景色。

某幾個同學真的沒興趣或有點疲憊了,亦可以留在營地吹吹海風稍作休息,Susan 也會留在營地看守個人物品。

如是者,有豐富遠足經驗的輝叔走最前、負責拍攝的金仔在同學中間、老爺尾隨。

沿路怡人的山風柔柔而來,秋冬季節雖沒盛春的鳥語花香,但大自然的氣息和林綠色彩還是讓人越走越精神,彷彿每步踏前都是往一個世外桃源越走越近。

走了約莫四十分鐘了,路途中同學仰頭的次數越來越多,是因爲晚霞已漸漸燒紅了半邊天,夕陽已在山頭斜照,夜色美得讓行人停下腳步、歎爲觀止。

有些人拿出電話來拍照,有些人寧願好好感受這刻的美色和氛圍。

「影完等等 send 返畀我。」「好呀⋯」「嗯唔⋯⋯手機完全影唔到眼前呢種感覺。」

或許,有些美景真的只能用肉眼去觀察。

沒有調色、沒有濾鏡、沒有美句備註,就只有雙眼的讚歎、身體每刻與大自然的對話、還有內心的溫熱與感動。

鍾情於人像攝影的金仔本來對美景不太感動,但跟着學生一路走上來,心裏的暖流漸漸激盪起他的感觸,他靜靜地用心記住了這一刻的感覺,又再給夕陽和觀賞美景的同學拍了一些影片和照片。

觀景窗裏,詠彤的側臉在斜陽映照下微微泛紅,如花似玉的容顏讓金仔靜望得心如鹿撞——直到對方的嘴脣微微一動了,他才意識到自己遲遲還沒按下快門。

快門按下,靜音的喀嚓聲。

很美好。

這一定是美好的兩日一夜。
——金仔心裡許久沒有如此的滿足。

待夕陽西落至山丘之後,老師和同學還有周圍的行人也就踏上回程之路了。因爲這條自然教育徑是循環路線且路較平坦的關係,沿路大家都走得比較輕鬆。

然而再輕鬆的路,卻還是會勝過心不在焉的人⋯⋯

「哎呀!」「喂!」「喂睇住!」

忽然間,詠彤一個不留神,剛好踩在有點凹凸不平的小石級上,一下子就扭傷右腳踝了⋯⋯

「咩事!」帶頭的輝叔和其他前方的同學紛紛回眸一顧,其他人包括金仔在內也往詠彤方向靠去。

「冇⋯⋯」俯下身的詠彤揮了揮手,嘗試活動腳踝卻仍是一陣剛扭到的劇痛:「哇⋯!」

「唔好郁住!」金仔說,從同學後方上前到詠彤身後了。

只見詠彤蹙着眉,臉容有點掙扎地扶着欄杆。

「咁唔小心㗎你!?」輝叔皺眉問了一下,他覺得這條路根本不可能有受傷的可能性。

也許輝叔只是關心地一問,但看着對方正經緊張的臉容和語氣,加上停下腳步圍繞着自己的同學,這些感受在詠彤心中都像是一種責怪⋯⋯

「見點呀?」樂兒扶着詠彤左手臂地問。

「仲好痛?」金仔關切問候,只見詠彤搖了搖頭,然後向輝叔揮了揮手輕聲道:「唔好意思⋯⋯」

有些同學見情況有點膠着,便已經走前了一點去閒聊,詠彤心開始焦急,覺得自己驀然變成團隊的負累了⋯⋯

眼見詠彤又在嘗試扭動腳踝測試疼痛感時緊抿的嘴脣,金仔的保護欲又湧現心頭——我揹你。

很直接的心聲。

然而⋯⋯

那句最貼近內心的說話,被多餘的理智蓋過去了⋯⋯

可能她只需要人扶、可能她可以繼續走、可能女同學就可以幫到她⋯⋯

我與她的身份,需要一點距離。


但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有人代替他說話了。

「定係李 Sir 你揹佢返落去?」輝叔指着天空——眼見夜色已臨,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

金仔沒有點頭,只是望着詠彤問:「你行唔行到?」

他想揹對方,因爲他怕對方痛;她想被對方揹,因爲此刻她想找個依靠。

而金仔會這樣問,也只是問給其他同學聽——同時,詠彤亦明白對方的用意。

只見詠彤微微看着對方,眉頭皺了一下、嘴脣輕輕一抿,樂兒便輕輕讓了一條路讓金仔過來。

「你哋退後啲先,等李 Sir 同女同學上前啦⋯⋯」尾隨的老爺皺着眉頭向後招手說——有同學受傷,他不比金仔少擔心。

如是者,金仔微微蹲下,詠彤纖幼的雙手架在金仔雙肩,腳微微一動,金仔也就把對方一下揹起來了。

每多踏前一步就是多幾雙同學的目光看來,但金仔和詠彤此刻都無暇顧這些了⋯⋯

如是者,同學又踏上了回程的路。

剛才最後一次測試腳踝疼痛感時,其實詠彤自覺已沒那麼疼痛,是可以走回去或是被扶着走回去的了。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股不可逆的力量驅使她作了現在的選擇。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但在今天就是格外想依靠着對方。

粉紫晚霞和金仔寬厚的肩膀給詠彤多添了一分安全感和倦意,金仔把她揹得很穩,每步的微微起伏都像是給背後的詠彤奏起一首催眠曲——很舒服自然的感覺。

時間,過慢一點好嗎?——她在心裡祈求,然後⋯悄悄地再讓身子多靠近金仔一點,最後⋯放心地微微攤在了對方的後背上。

二人,宛如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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