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咁的,我同女學生發生咗祕密關係》: 34.孤獨的自責
「如果你未想走住嘅話⋯⋯我可以陪你留低。」
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因爲金仔經歷過最孤獨無援的夜晚,明白陪伴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尤其——眼前這個女孩總是要把所有負面情緒獨自承受和消化。
說出要陪她並沒有任何曖昧的意味,只是有想保護的靈魂。
「等等⋯⋯」只見詠彤對着司機虛弱地揮了揮手,本想掏出銀包跟金仔說讓他先上車,卻因身上既披着運動外套,手又拿着那件白色冷衫,加上她仍然在低迷的混亂思緒中——所有動作都顯得有點笨拙⋯⋯
這時候,金仔往詠彤的白色冷衫伸手,道:「我幫你拎住先。」
同一時間,詠彤也不自覺地就給金仔遞過——他的聲音,在詠彤耳中總是如結他輕掃了一個大和弦般,很舒服、自然的感覺。
他拿着冷衫,比詠彤先走前一步,而她需要做的,就只有跟隨陽光的方向⋯⋯
踏入巴士下層,這裡站或坐着十多個低頭族,老中青皆有,卻沒人特別留意上車的金仔和詠彤——直到上層⋯⋯
正對樓梯的二人座位靠窗位置坐着一個穿着淺藍襯衫和紅領帶的短髮男人,目測約三十多歲。眼見穿着加大碼運動外套下身卻是淺藍校裙的詠彤還有身後拿着白色冷衫的金仔,他不禁皺着眉頭斜睨着二人,上下打量着。
直到金仔意識到被人觀望後瞥向他,那男人的目光才閃縮回手中的電話上,當金仔和詠彤都走過身邊後,他便立刻從電話討論區的頁面按下了開帖文的功能⋯⋯
「突發!巴士見到名校女同男⋯⋯」只見他的雙眼十分集中在螢幕上,飛快地打着標題,同一時間,還留意着二人最後所坐的位置⋯⋯
巴士上層只有幾個人,金仔和詠彤就坐在了中後靠右的二人座位,詠彤靠窗。車已經開動,眼中仍有紅絲的詠彤卻還是想不到如何開口,因爲她實在消化不了參雜在內心的混亂情感。
更可怕的是,她仍然覺得自己在金仔面前無地自容,只因爲自己沒有反抗 Ricko 對自己下手⋯⋯
Ricko 會這樣做,是因爲自己的隨便——這一個想法,一直縈繞着她到車上。
也因爲這樣的想法,詠彤覺得金仔對 Ricko 失控謾罵,其實也是對她懦弱的責備⋯⋯
「我問你做乜摸佢啊,敢做唔敢認啊!?」——是因爲我不反抗,所以對方會這樣摸我,該被罵的人是我⋯⋯
「我係佢邊個關你撚事啊?你條仆街摸完學生妹之後想扮冇嘢!?」——是因爲我行爲和言語都不表現反感,所以對方覺得沒甚麼大礙。同樣,也是我的錯⋯⋯
詠彤覺得金仔會陪她,也只不過是因爲看見自己的學生崩潰,老師的責任感使然罷了,換着是其他同學,他也會陪的。
她開始胡思亂想,開始後悔讓對方上車陪自己,因爲她根本不懂如何開口——若不開口,二人就只會陷入尷尬的安靜,這樣金仔一定很快對她反感。
所以我要快樂嗎?我又要繼續裝作若無其事了嗎?——她不禁沮喪地問着自己最害怕的問題,擔心自己太多負能量,太多愁善感會令金仔覺得自己很煩⋯⋯
他來陪妳,不是來看妳哭的,純粹是想確保你沒事而已,他看着妳哭一定很煩,別再哭了好嗎?——她又多了一分自責,直到金仔開口⋯⋯
「對唔住⋯⋯」他說,遞出紙巾。
很突然的道歉。
一直把所有罪疚如利刃往自己身上捅去的詠彤聽到金仔道歉,終究忍不住直視對方的雙眼,而金仔,也同一時間凝視着詠彤通紅的雙眸還有臉上的淚痕⋯⋯
人的雙眼是會說話的,她的雙眼是有靈魂的——金仔從第一天看見詠彤就知道。
當初金仔會覺得她是個神祕女孩、總從表情動作看不透她,但現在想想,其實也只不過是因爲她讓自己躲藏在密封罩裡,把很多貼近內心的情緒都隱藏得很深很深。
只是現在淚眼汪汪的詠彤已經不需要多言,金仔明白,也知道她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詠彤和很多人一樣,面對無法排解的負面情緒就唯有想作是自己問題,這樣的防衛機制出現,她就會覺得這個世界仍然很好,只是自己有問題。
「詠彤,」金仔語重心長:「你千祈唔好覺得⋯任何冇辦法解決嘅嘢都係因爲你自己懦弱,或者係因爲你嘅問題。」
「你可以唔開心,但唔好怪自己,因爲錯嘅唔係你。」金仔說,腦海微微重疊了當日自己聽到類似說話的畫面。
他像詠彤這樣年紀的時候是個沒有父母關懷的問題學生,覺得是自己天生有問題,所以不配擁有父母的愛,同樣陷入自責的黑色漩渦不能自拔。直到中五被一個代課老師拯救,他才得到了救贖,還有想當老師的夢想。
然而,詠彤聽到這番說話後卻更心疼、眼珠滴落更多熱淚⋯⋯
因爲她覺得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導致一切發生,最後卻要金仔爲自己出手,卻要金仔給自己安慰,她心底裏其實明白對方所說的道理,卻還是覺得自己是對方困擾,一直給對方製造麻煩。
詠彤很討厭給人製造這種麻煩,總感覺在別人面前哭是把負能量傳到對方身上,又覺得這樣很像求安慰,要別人苦惱怎樣安慰自己,不也是一種困擾嗎?
葉詠彤,你真的很煩⋯⋯
她一點也不想自己成爲這樣的人,但無奈此刻真的很需要聽到對方的話語,很需要一個人陪⋯⋯
「對⋯喀⋯對唔住⋯⋯」詠彤的聲音微弱得很,金仔聽得心疼,卻沒有把愁緒嘆出,因爲他不想再增添對方的負擔。
詠彤口中說了抱歉,心裡就更加認定是自己的問題,於是,啜泣聲也就連帶更是失控,金仔靜望着她發抖的後背和那充滿淚痕的側臉,雙眼頓時變得沉重起來,心裡驀然萌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去摸摸她的頭或拍拍她的後背⋯⋯
其實任何事可以給她更多實在的溫暖,他都想做——只是,他發覺無法做,不允許做。
這樣會太過⋯⋯
他總有這樣感覺,但說不出哪裡太過分⋯⋯
不想了——他硬生生吞掉了自己的本能感覺,只能在一旁把紙巾遞給詠彤,然後輕輕地說一句⋯⋯
「我會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