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誕老人

炎炎夏日，涼風陣陣，人們都默自計劃明日佛誕假日的活動，而某一大廈裡，卻有一名惡棍，名叫李三愁眉苦臉，而故中因由便是昨晚與人惡鬥間，錯手誤殺對方。

如今他蹲在屋子裡，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地上的屍體，好不驚愕。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便使然一時手足無措，腦袋也想不出太多辦法，唯恐報警只會讓自己飽受坐牢之災，把他棄之荒野又怕路人發現，種種方法都無不令自己陷於險境。

他又再次抱頭，暗忖︰「若是有人願意幫助我就好了。」

可天下間豈有人會包庇一個殺人犯？他自知闖下彌天大禍，心中的無助感驟然擁上雙目，不一會兒，淚水已然從中滑出。





不知過了幾許時辰，李三不知不覺昏睡下去，想必是因殺人之事，故此連夜未免，身心無一不感疲憊，所以即使處境險惡，也難不免大睡一場。

李三張開雙眼，先是一片迷濛，接著卻是一片驚奇，而原因，便是原先躺在地板上的那具屍體竟然憑空消失！

李三躍起，左顧右盼，仍不見得有屍體的行跡，他慌了，左右渡步，心裡暗忖︰「難道他變成彊屍，自己跳走嗎？」

然而再想也不是，倘若對方變成彊屍，恐怕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

李三摸一摸下巴，仍是想不出屍體到底往那裡去了。心裡越想越急，就怕屍體會被人發現。





這時外面風聲猛然，落葉橫空，李三聽風聲如斯猛烈，以為掛起大風，欲想上前關窗之際，窗口外卻跳進一人。

那人是一位老人，穿著黃色袈裟，沒有頭髮，臉上留起長長的白鬍子，看上去自然是一名慈祥的老和尚。

李三一見，身子便嚇得退了半步，不一會又道︰「你是誰？」

老和尚道︰「貧僧名如風，法號津久，我是來幫助你的。」

李三皺起眉目，半帶憂疑，道︰「你來幫助我甚麼？」





如風冷冷道︰「來洗脫罪孽。」

一聽罪孽兩字，李三神色一變，心裡道︰「這和尚難道知道我殺人之事？」

和尚似乎也聽得見李三的心聲般，竟然回應他心中所想，把李三殺人的過程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李三目瞪口呆，他心裡肯定當時過程並沒有他人，驚訝和尚是如何得知呢？

李三咬牙切齒，自知此人留不得，於是拿起旁邊的小刀，向前一躍，正欲想把刀刺進和尚心臟。

卻見和尚站立不動，似是冷靜，又聽他道︰「還想再增添罪孽嗎？」

李三聽見，立馬抽身一愣，把身子猛然停住，而那刀鋒，則落在袈裟之前，並沒有傷和尚體。

如風默默點頭，左手倏地一揮，已然把匕首奪過手裡，暗道︰「此人仍有救。」





如風把匕首放在一邊，搭了李三右肩，道︰「咱們先坐下，讓我來交待。」

李三點頭，與如風坐在棉質沙發上，一坐，立刻哭道︰「我不想殺他的…」

如風點頭，摸一摸鬍子，沒有打斷李三。

待得一陣，李三已然把心中之事全告訴給如風，又見如風閉上雙目，道︰「一切皆是注定矣！」

李三驚愕，聽如風一道，立即問道︰「這甚麼意思？」

如風伸出右手，往李三頭上一蓋，然後頓時雙目化綠，一股氣場已然在李三頭上凝成。

李三驚慌，欲想跳開，卻突然腦中一畫面呈現，而畫面中的，正是他殺死的人。





畫面中，那人就在大廈下方，他與一名稍壯的男人並肩而行，卻突然半路殺出一群刀手，男人為那壯男擋了幾刀，又拖延了片晌，讓那壯男成功逃走。

而他自己，則突破重圍，往大廈樓上一走，見一戶人家沒有鎖上大門，於是便私自闖入，而家中男人見怪人入屋，馬上喝止，又上前制止，只是那家主人卻沒想到，對方力量竟在自己之上，於是拿起桌旁的鐵錘狠狠打下去，卻沒想到危機之際，力度拿得不好，一時用力過度，把對方錘死了。

李三驚醒，從畫面中回到現實，冷汗直飆，手腕不斷顫抖，不敢多言，全因畫面中的那家主人，便是自己。

他看著如風，心裡不明白他的作為，於是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如風又淡然道︰「我給你看的，是因。」

李三皺眉，重覆道最後一句︰「因？」

如風叱然點頭，又道︰「世界上萬事皆有因果定律。」

李三依然不太明白，卻沒有插上嘴巴，繼續聽如風的道理。





如風知道李三對因果定律一無所知，又再次施放剛才的奇法，又一畫面再度呈現在李三腦中。

這畫面回到李三中學時期，那時李三尚還是血氣方剛之少年，穿著雪白校服，看上去一臉正氣，內裡卻霸道驕蠻，見一初中少年身子瘦弱，竟上前搶去其錢包和暴打幾拳，那少年臉上盡是驚懼，又不敢怒言，待李三走去才暗中抱怨幾句。

畫面又轉去剛才那少年，少年家境中貧，被搶去錢包又不敢向父母呻吟，於是暗自坐在公園的角落，長嘆口氣，接著又見一名穿黑背心的男人上前搭訕，道︰「少年，幹嘛愁眉苦臉？」

少年見這人看上去並非優等公民，欲想離開，卻被他叫住，道︰「是不是錢問題呢？」

男人一語道破，喊停了少年，少年轉頭看他，道︰「你怎麼知道？」

男人抱腹大笑，道︰「看你穿的就知道了，我有一個賺錢機會，你做不做？」

少年糊裡糊塗，腦海不曾想過有詐，一聽有錢賺便立刻答應，卻沒曾想過，這工作竟是要持刀斬人。





畫面又一轉，那少年已手持小刀，跟在那男人和一群人之後，靜待酒樓上的人一下樓，他們便殺出重圍，舉刀向那從酒樓走下來的人揮去。

起初那人仍有反抗，眾人也難以貼身，直至那少年偷偷繞到那人身後，鼓起不知那來的勇氣，一下子刺下去，那人才倒地不起。

其他人見事已成，便紛紛逃走，那男人也拖著少年急步跑走，途中又不時道︰「你立大功了！你真厲害！」

少年在學校已甚少有人稱讚他，老師和同學也不當他是一回事，心裡早已對學校沒有歸屬感，那男人如此一讚，心裡的歡喜不知澎漲了多少，剛才刺人的事早已拋諸腦後。

畫面又再轉，那少年如今已成為惡名昭彰的刀手，名為刀疤，他早已中三退學，跟著那在公園上遇見的男人在江湖上糊口。

江湖上人人稱他冷血刀手，全因他斬人不眨眼，越斬越起勁，連警方聽他名字也不禁寒顫。

這日他收到老大命令，要斬一個敵方老大，他受命行事，於一幢大廈前埋伏，見對方與一人並肩而行，其地理佔優，於是也不多作計畫，呼叫兄弟們全員躍出，勢要把對方狠狠劈死。

卻沒料到另一人實力非凡，不但擋住兄弟們，更成功令目標逃走，一怒之下，便轉移目標，欲把攔路者殺死，卻沒料到他竟然逃進大廈，不知逃到哪裡去…

李三又再驚醒，此時已然領悟到如風所說的因是何物了，因為他當年欺負那少年，令他遇上那位男人，從而墮落成為一個刀手，如今卻無意間令李三成為一個殺人犯。

如風深吸一口氣，道︰「這就是因。」

李三掩面失聲，又道︰「早知道不欺負他了。」

如風搖手，道︰「因已經發生了，所以是無法改變的，別再執著了。」

李三又望著如風，又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如風又再次施法，然而，這次他雙目變紅，那氣場也轉成紅色，畫面又在李三腦中呈現。

這次的畫面在法庭，李三坐在犯人座，聽官一宣佈判處5年期刑，便早已嚇得面無血色血，癱軟地坐在椅子上。

畫面一轉，這是李三最後一年的刑期，原本興高采烈待出獄，卻在臨走前被一個男人用削髮的牙刷刺死，就這樣命喪黃泉。

李三嚇得跳起來，又問如風︰「這又是甚麼來的？」

如風答道︰「這是你將受的惡果。」

李三崩潰坐地，心裡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心裡已無希望，只黯然失色，哭了起來。

如風見他如斯傷心，又道︰「你忘了嗎？我是來幫你的。」

李三一聽，又止住淚水，站起來，喜言道︰「真的嗎？你能讓我不用死嗎？」

可是，又見如風搖頭，道︰「不是我讓你不用死，而是你能讓你自己不用死。」

李三側頭，又奇怪，心裡不明所義。

如風補充道︰「因不能改變，但是果可以。」

李三又急問︰「怎樣改變？」

如風只微微一笑，道︰「這我不能告訴你。我已經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看你的決策。」

如風站起來，見時間已不早，正打算離開，卻被李三喝住，道︰「甚麼？你這叫幫我了嗎？」

如風點頭，隨即從跳出窗口，李三上前一看，窗外已然不見如風的影跡。

李三破口大罵，罵這和尚說點又不說點，另一方面則不斷搔頭，自知自己將死，又不知道該如何改變惡果。

他一轉身，又見那屍體伏在地上，絲毫不動，才知剛才屍體不見的原因，想必是那個和尚做的好事。

他又坐到地上，思考著如風的每句說話，尤其是最後一句︰「因不能改變，但是果可以。」

這是甚麼意思呢？而且，也沒想過，自己多年前欺負的人，如今會成為一個惡名昭彰的刀手，心中無一不是愧疚。

李三想到如此，心裡倒是認為自己要承受惡果，也是罪有應得，想起以往做過的種種惡事，即使避得一時，也未必避得一世，倒不如坦然面對惡果，還可能比較心安理得。

於是李三拿起桌上的電話，向警察坦率自己殺了人。

警察很快便前來緝人，一開門見地上的屍體，便馬上向李三鎖上手銬，把他押上警車上。

很快到了審判之日，李三已然坐在犯人座上，與那天在畫面見到的一模一樣，更顯心碎，自知無力橫救，也無精打采。

審判間，法官和裁判員想聽聽李三的辯解，李三嘆了口氣，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也不想為自己作太多辯解，他亦藉此機會想作一次最後的剖白。

他站起來，向眾人道︰「我知道自己做錯事，我是該死的，所以大家不用同情我。同時我很想藉這機會跟一位朋友道歉，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實在很抱歉中學時曾經欺負過你，我知道你未必會原諒我，可是，我只是想真心跟你說一聲抱歉…」

法庭上聽完李三的剖白，大多不約而同拍手叫好，讚道李三敢作敢認，可李三可又曾在意呢？他心知自己還將會死，這只不過是遺言罷了。

只見法官眼中帶淚，道︰「我很少聽見犯人如此坦白，我很欣賞你。」

李三只淡淡回道︰「謝了，法官大人。」

判刑時間已到，陪審團早已有了定案，法官大人與阿審團稍稍交涉後，便敲擊木錘，道︰「被告人李三，於5月18日，於中央大廈殺死一男子，罪名成立，判刑3年。」

李三驚訝萬分，暗忖當日在畫面看到的，明明是5年刑期，為何這時會變了3年呢？

此時李三靈光一閃，記起如風的說話︰「因不能改變，但果可以。」

當刻便明白自己在過程中改變了果，所以才會有如此的事。

李三欣欣自喜，心中盡是感激如風。

他也暗中立誓，從此要再做好人，不再做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