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開始記錄是在兩年前。
 
  那是注滿了惡意的記錄。
 
星曆5256年1月6日
致日記
 
  我找到了有關父親當年的文獻,上面確確實實地證明了,炎逸背叛了他。相信父親的親信會找上我,就是父親的旨意,我不能讓炎逸重視的東西繼續下去。
 
  可惜他死了,不然就可以讓他感受失去一切的感覺。不過沒關係,他的女兒會代替他……




 
星曆5256年2月15日
致日記
 
  可笑的信任。
 
  我沒辦法親手手刃她,只能找殺手,但殺手遲遲不動手,這讓我越來越的煩躁……
 
星曆5256年3月20
 




  致日記
 
  果然不能指望別人。把她分配到和第五艦隊最不對盤的第三艦隊,他們沒有讓我失望,把人打擊得十分徹底……
 
…………
 
  日記裡清楚記錄著主人所做的事情和原因,本性的暴露讓原本還想著邀功的炎煌心情掉到了谷底。
 
  紅了眼眶的她強忍淚意開始重新收拾自己原本已經放好的東西,盡可能不動到炎琉留下的東西。如果說一開始進門她抱持著是幫姐姐收拾東西的心態,那看完日記後的她就是懼怕因為動到了對方的東西引起對方更多的不滿。把東西放好以後她看了眼時間急忙出門,雖然作為艦長她有任意分配時間的權力,但權力是建立在別人對她的認同,她不想讓其他人覺得她是濫用職權的軍不知道幾代。
 




  大步走向作戰室,飛揚的衣襟可以看出她的步伐有多急速,走道上讓道的軍人可以看到炎煌眼睛還有紅腫,不由得感嘆,「真是可憐,姐姐沒了連傷心的時間也沒有就得去前線了。」
 
  「聽說她現在也十八,還沒畢業。」
 
  「唉,誰叫她是炎家人呢。」
 
  「你……要不先休息一天?」作戰室的人們正忙碌著,即使有開門聲他們也沒有時間抬頭看是誰來了,除了副艦長,炎琉的親信。看到來人的眼眶還紅著,很自然便腦補出因為睹物思情害怕自己姐姐死去的可憐小朋友戲碼,說話的語氣不由得也溫柔了幾分。
 
  「……不用。」看到對方一臉忐忑地看著自己,炎煌也猜到了原因,只是無奈地回絕了。
 
  站上司令臺,打開光屏,炎煌一邊聆聽副艦長的匯報一邊檢查艦船的狀態,確認無誤後開始發號司令。
 
  「引擎開始預熱。」
 
  「推進器準備。」




 
  「雷達打開。」
 
  「防護罩開始充能。」
 
  「關上艦門。」
 
  「啟航!」
 
  龐大的艦船緩緩駛出休息站,代表著第五艦隊的隊徽再次向前線邁進。坐在司令臺右側的副艦長看著少女那單薄的背影,沉重的負擔沒有讓她的脊背有任何的彎曲,這讓他一個成年男子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停下,放出偵察機。」看到遠處飄著不少太空垃圾,不難猜出那是上一次開戰的地點,炎煌叫停了駕駛員,作出預計外的行動。
 
  「甚……」
 




  「偵察機打開生物偵察。」沒有理會副艦長的反應,她繼續下令,看著遠去的飛行器傳來的畫面,作戰室眾人倒抽了一口氣只有炎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發……發現大量生命體徵,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負責匯報的人抖著嗓子問道,他們當然不會認為人類飄在太空有活下去的可能,屏幕中的生命體徵只會是敵人。
 
  「放出機甲去清理現場,人質……留一個就行其他殺光,畢竟就這樣回收遺體會混進卡凡人。偵察機開啟隱形模式去搜尋他們軍隊的行蹤,敢這樣混著他們軍隊的人不會跑太遠的。」炎煌十分淡定地說出指令和推測,讓眾人沒有反駁的理由,乖乖順應她的話行動。
 
  「報告,在距離艦船二千米的N1986星球上發現大量生命體徵,相信是卡比奧爾帝國的軍隊。已經將所有漂浮在太空的屍體回收,俘虜人數三人。」待所有的偵察機歸航後負責匯報的人遞上光腦到副艦長手上,由副艦長傳達,N1986是無人掌管的小星球,因為資源貧乏所以也沒有生物居住,突然多出一堆『居民』就只能是因為暫時被聯邦軍重傷暫且休戰的卡凡人了。
 
  「三人?」聽到意料外的數字讓她疑惑,帶著質疑的眼神看向匯報人員。
 
  「那……那個……因為發現應該是皇族的卡凡人,所以先帶回來了。」炎煌雖然剛成年沒上過戰場撕殺,但她的氣勢卻帶著殺意,這把負責匯報的人給驚出了一身汗。
 
  「皇族。」聽到關鍵字,炎煌猛地站起身,作戰室的眾人嚇得把目光聚到了她身上,「帶我過去。」
 
  「是……是?」




 
  「俘虜被關在哪,帶我過去,我要親自審他們。」走下司令臺,她捉住副艦長的領子咬牙切齒地道。
 
  「啊……是!」還沒回過神,副艦長下意識便答應了,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作戰室留下眾人在位上面面相覷。
 
  俘虜自然是被關在了艦上的牢房裡,但對於初來乍到的炎煌而言艦上的一切設施依舊陌生,因此她還沒搞清楚艦上所有房間的分佈。被領到牢房後副艦長便以作戰室不能沒人管理為由先行離去,留下炎煌在牢房前。
 
  牢房的設計十分透明,設施是最基本的配置不會做成苛待俘虜的問題,不過很明顯牢房裡的客人還是很不滿這些待遇,一直吵吵鬧鬧的,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們被俘了。
 
  「他們有說甚麼嗎?」因為卡凡人上艦的時間沒有很久,自然現在負責守衛的人是還沒到第一次換班的時間,要知道情況是問這些從一開始站到現在的人比較快,被問的人也不含糊,立正抬手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後如實匯報︰「報告,他們自稱自己是卡比奧爾帝國的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
 
  「沒了?」聽到異常簡短的回答,炎煌皺起眉頭。
 
  「有用的只有這個。」
 




  「那沒用的呢?」
 
  「……他們說是他們殺死了炎琉將軍。」雖然是一句還沒考證的話,但他們不敢亂說出來因為害怕會被眼前看似嬌小的少女遷怒,沒想到少女只是把眉頭給皺出個川字型。
 
  「把自稱三皇子的押去審訊室,我要親自問話。」她指揮軍人去把人押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炎煌回看剩下的二人,牢房中的二人被那一瞬的目光給震懾到了,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看著不大的孩子給嚇到,頓時又不滿地吵鬧起來。
 
  「看好他們,別讓他們死了。」輕飄飄留下這句話,炎煌向審訊室走去,審訊室離牢房沒有很遠,在作戰室去往牢房的路上炎煌有注意到地點並記了下來,因此她可以自行前往。
 
  審訊室外圍還有著一個房間,房間裡的人為軍艦上的技術人員,大慨是因為她說過要去問話,所以押犯人來的軍士急忙找來技術人員來準備鑑聽的事。房裡的人此刻正為這突然召開的問話給忙了個焦頭爛額,但炎煌沒有去理會他們的意思,她給需要一個答案,一個猜測的肯定或否定。
 
  「告訴我,卡比奧爾帝國的三皇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是你們帶我來的嗎?」原本在牢房中歇斯底里的男人此刻卻優雅地坐在簡陋的靠背椅子上,言行都和之前的瘋狂形成了極大的反差讓從牢房來的炎煌懷疑眼前人在押送途中被換了個人。
 
  「不要和我在這裡裝傻,我是問你們為什麼會親臨戰場!怕死的皇族為什麼現在不躲在堡壘而是出現在炮火無眼的戰場上!是不是有誰告訴你們這一戰你們一定會贏,還是你們有內應在!」
 
  「回答我!」看著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炎煌氣得抬手一拍桌子。然而三皇子只是繼續左顧右盼,沒有絲毫要回答的意思。
 
  「交易內容,恕不洩密。」終於,三皇子收回目光,看著炎煌的眼神帶著狂熱,「不知道你的大腦可以製造多少大軍呢?真讓人期待。」
 
  「交易……!封鎖艦船屏蔽信號,所有人回到自己原本的崗位,從現在起誰聯繫外界一律視叛軍處刑。」想到了甚麼的炎煌趕緊下令,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審訊室,被留下的三皇子又恢復到了癲狂的狀態發出令人髮指的大笑聲,「看啊!只有不會說話的大腦才是最好的伙伴!」
 
  卡比奧爾帝國作為前科技最發達的種族,他們有著戰爭機器的美譽在,他們的身影除了出現在由他們所主宰的戰爭中,偶爾會因為進行了交易而插手別的星球的種族,報酬是有能之人的大腦。
 
  卡比奧爾帝國的三皇子雖然沒有明確地說是誰做的交易,但結合作為前線司令的炎琉的失蹤,不難猜出是聯盟方的人提出交易。炎琉少說也和卡凡人打過幾年的交道,不可能毫無防備地被人帶走,唯一的解釋只有,船上有人背叛了。
 
  有人投靠到炎琉的敵人方,協助那個人把炎琉送到了卡比奧爾帝國。背叛者的範圍不大,畢竟之前駐守在首都星軍人是沒有辦法出賣她的,會有小動作的只有活著回來的炎琉的親信。回到作戰室後,她沒有聲張自己的想法,只是給了隨意的理由想要一個一個面見炎琉的親信,試圖找出當中的奸細。
 
  當然,對方可以埋伏在炎琉身邊這麼久,他的戲一定是很好的,炎煌沒辦法從談話中找出甚麼卻發現了以外之喜。有一位親信的頭部有一道不小的血痕,那道血痕在對方的頭部形成一個圈,要不是因為對方低頭她也不會看到。
 
  關於卡比奧爾帝國的科技,曾經有一個傳言,說是掌握了複製人技術的卡凡人實際上有著更改大腦記憶的能力。原本流言本是不可信的,但現在炎煌覺得這個流言不是空穴來風了。她指揮負責駐守的軍人把頭上有血痕的親信押走後解除艦上的戒備,然而她沒有回去司令臺,而是隨著押送的兩人向牢房走去。
 
  原本被她留在了審訊室的三皇子已經被人送了回來,依舊是那副瘋瘋癲癲的樣子,炎煌不打算去分辨,只是冷冷地對看守的人下令,「殺了他們。」
 
  看守人沒有對這個命令提出任何意見,做腰間拔出槍卡凡人的腦袋瞬間開出一朵又一朵血花。待清潔人員把血淋淋的屍體抬走後炎煌走向那個曾經是炎琉親信的人。
 
  「告訴我,你在為誰工作。」
 
  「我……只是為我自己而戰。」親信沒有恐懼,只是一臉早已知道的表情回看炎煌,大有不覺得自己有做錯的意思,「你知道嗎?你的姐姐是真的很恨你,恨到連自己成了別人的傀儡也不知道。」
 
  「你是誰?」炎煌讀過了日記,她很清楚炎琉在別人的面前都會裝出一副好姐姐的樣子,連她的親信都不知道她在暗中想要殺死自己的妹妹,眼前人卻一下就戳穿了她的偽裝。
 
  「我是誰,我就是我啊,我無處不在,無處可擋。」詭異的回覆讓她皺起了眉頭,她聽不懂對方是甚麼意思。
 
  「她對你的仇恨,對你們家的怨恨,都是由我來促使的。」看到炎煌不解的樣子,親信又笑道,絲毫沒有自己是階下囚的自覺。
 
  「你不是問我我為誰工作嗎?你應該問有誰牽涉了在其中,問一個工具,工具是不會知道誰握著它,它只會知道是誰需要它。」
 
  「它是實現四大家野心的工具,而炎琉則是一顆不定時炸彈。炸彈可以傷人也可以傷己,當然要在它爆開前把它掐掉。」親信把炎琉的死說得很理所當然,他不怕炎煌會像殺死卡凡人皇族那樣輕易殺了他,因為她還需要他負上叛變害死上千人的罪名。
 
  「再讓我聽到你說一句話我會先把你弄啞。」炎煌冷冷地瞪著對方威脅道,然後轉身離去。
 
 皇族死去的消息不知道怎麼就傳到卡比奧爾帝國軍那,也許是為了報仇也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新上位的司令是個軟柿子,卡凡人傾盡他們的軍隊不要命地攻擊第五艦隊,當然他們討不了甚麼好處,因為炎煌也沒有任何的顧忌,沒有人會等她回家,所以她死在了宇宙也沒有關係。
 
  士兵不夠了,她來頂上,沒有機甲駕駛員,她來開機甲。不要命的行為在戰事結束後才終止,原本姣好的面頰被一條自她的左額延伸至右臉的疤痕毀掉,曆時五年的阿瑞斯戰役,終於在重創卡凡人皇帝下結束。
 
  但炎煌的戰爭還沒結束。首都星開始傳出炎琉是逃兵的流言,流言的起源是有人發現一個酷似炎琉的人在首都星的一家咖啡店工作。正所謂人紅是非多,店紅也同樣,忘憂因此成了眾多人打卡的地方,人們都想知道可以讓炎琉當逃兵的店舖是怎麼樣的,這樣的風向讓人歡喜也讓人愁。
 
  當上炎家家主後炎煌定期就得參與四大家會議,在即將收拾行裝返程時炎煌在四大家會議以自身作為代價請求另外三家幫忙隱瞞炎琉的存在。不是她輕易相信流言,而是在她行軍的某天艦上出現了干擾器的信號。干擾器還不能面世,得到干擾器的只有前艦長炎琉,研究所和聯合主席手上,每一個干擾器的啟動都會響起支援警報,而在死亡通知書發出的三年後,屬於炎琉的支援警報響起了。
 
  「那,滅絕卡凡人,你可以辦到嗎?」四大家為首的便是鑫家家主,現任的聯盟主席。他沒有立刻同意這場交易而是先提出了要求。
 
  「……可以。」只能說,鑫家家主不愧是商人,他不在乎自己和別人有甚麼樣的友誼,只要利益是他的,買下一條命也無所謂。炎煌唯一在乎的也只有炎琉一人,盡管炎琉想過要殺她,但曾經的關懷是真的那用命填命又何妨。
 
  「好好跟她道個別吧,我不會給你時間喘息的。」說罷,鑫家家主離開了,如同沒了主心骨,會議也沒有辦法開下去,其他人也紛紛離開。關上智腦,炎煌獨自開著飛艇脫離艦隊回航隊伍率先回到首都星。
 
  為了趕路,炎煌硬是沒睡開了七天七夜回去,下了飛艇後聯繫了管家帶來換洗衣物和車子,把她送到那家被稱為忘憂的咖啡店。因為到達港口時是清晨,所以到達忘憂後他們才剛開店不久。找個視野不錯的地方坐下點了杯咖啡,炎煌就這樣從開業坐到了關店,她搞清楚了一件事,炎琉現在不叫炎琉,而是溫柳,溫柳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
 
  炎煌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為自己姐姐可以放下仇恨,重新冠上父姓而高興,而是為姐姐忘了自己的事不高興。
 
  最後,她在離開前還是忍不住跟對方說話了,她希望溫柳可以幫忙帶一句話,雖然那句話實際上就是對溫柳說的。
 
  我們兩清了。
 
  她們的仇恨是結在了一條人命上,炎煌救溫柳一命,她們已經各不相欠,命運再次成為平行線,無法干擾雙方。
 
  再次踏上艦船時,她已經沒了第一次上船的豁達。這是一場博弈,執棋人是議會和四大家,而炎煌在這場棋盤上只是再無價值不過的兵卒而已。親信是不可以帶了,她只能靠著自身來帶動那群被勢力當作兵卒而塞進來的軍人去打贏那場等待她的仗。
 
  「很遺憾告訴各位,即使我們打了一場勝仗也沒有時間慶祝。為了未來的和平,新的戰役將會爆發,請各位不要忘記那些為了戰爭而死去的同胞。」站在司令臺上,透過投影把她的話傳到艦船每一個有人的角落,炎煌每一句激勵的話迎來只有自己的心沉入更深的谷底。
 
  她開始恐懼。她害怕自己不能回去她曾經的歸屬身邊,盡管早被傷了個遍體鱗傷但即使只是呼吸著相同的空氣都讓她安心,但現在她可能連呼吸都不能繼續。
 
  「應該……已經送到了吧。」坐在司令臺上的炎煌如同失了魂般低喃道,一旁眼尖的副艦長發現炎煌的胸前少了那個榮耀徽章。他沒有出言訊問,因為他知道徽章已經回到了真正的主人身邊,現在坐在司令臺上的不過是被命運壓彎了腰的可憐二十二歲女孩而已。
 
  「一切已經準備好了。」副艦長主動走到炎煌的面前為她擋去作戰室中人們探究的視線,現在艦上炎煌可以信任的高層只有他一人,他有為這個孩子保駕護航的責任,即使代價是他的性命。
 
  「……起航!」知道籠罩著她的黑影是為了保護她而行動,她已經不是任性的小朋友了,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身狀態後精神抖擻地下令,沉重的艦船就這樣載著士兵離開首都星往戰場前進。
 
  「人啊,就是那麼好騙。」在網路世界的主腦看著屏幕感嘆道。
 
  「甚麼?」在一旁維護世界的曹英疑惑地問道。
 
  「只要一點虛假的記憶和資料就可以讓一對姐妹反目成仇,信任和親情不過是對大腦的一點誤導而已。」
 
  「我就是我,我無處不在,無處可擋。」不知道搭配著哪裡的旋律,主腦哼唱著,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猙獰,「沒有東西可以逃過,我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