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男神同人喺廁所扑嘢(少甜): 開始有心跳(2)
時方七月,濃翠搖晃,夏蟲振翅,清荷飄香。
陳曉智特地在回校幫忙前一天邀請張靜宜到他們家吃飯。
這次張靜宜學精明了,懂得提前數天剪好頭髮,在家渡過髮型過度規制整齊的時期。
自從喜歡上陳曉智後,張靜宜愈發在意自己的形象。她出門前站在衣櫃思前想後好一會兒,最後挑了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裙。
簡單又青春。
結果她在看到陳曉智時不禁僵了僵。
少年倚在巴士站旁等她,白色短袖上衣被晚風吹得鼓鼓的,兩條腿在黑色長褲下顯得更修長。
斑駁晚霞照到他臉上,和額上汗意光影交織。
陳凱婷則站在陳曉智旁邊,她依舊紮起高馬尾,穿著深色運動短褲和背心,雙目不斷東張西望。
「你等咗好耐?」張靜宜蹦下巴士,朝陳凱婷揮揮手,不敢對上陳曉智的目光。
她怕自己會在四目交投之時被攝去心魂。
「唔係啊,我哋啱啱買完餸。」陳凱婷歪歪頭,隨意地翹上張靜宜的手臂:「佢幫手拎嘢所以就出晒汗。」
張靜宜順著視線望過去,陳曉智果真拿著大包小包,白皙的手肘浮現青筋,證明是日晚餐不是一般的豐饒。
關鍵是,他看起來毫不吃力。
「行啦行啦!」陳凱婷邁出長腿,拉了拉張靜宜的手:「我就嚟餓死啦!」
三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車來車往,絡繹不絕。張靜宜不時瞟向陳曉智,然後在對方回望時心虛地別開目光。
少年眼下帶著淡淡的黑眼圈,整張臉比以往瘦削,不知道為甚麼感覺消沉了些。
他們沒一會便到達燈火通明的道場,三層高的建築在街邊自成一格,低喝聲來此起彼伏。
推開門後是一地軟墊和戴著護具的小孩,他們早已習慣了陳凱婷和陳曉智的存在,於是紛紛盯著張靜宜,好奇滿溢於言表。
「帶同學返嚟食飯呀?」教練衝他們揮手。
「係呀!」陳曉智罕有地露出一口白牙,揚揚兩手膠袋:「今晚好多餸。」
平日開朗的陳凱婷反倒沉下臉,獨自走上樓梯。
張靜宜被兩人的反差嚇得有點愕然,乖乖地跟著陳凱婷。
後來陳凱婷告訴張靜宜,自己在家中根本笑不出來,看著那些教練便會想起他們助紂為虐,幫忙隱瞞父親出軌的行為。
她只想撕碎他們虛偽的嘴臉。
陳曉智這時便擔當懂事大哥哥的形象,經常替她做好外交工作,負責陪笑周旋。
張靜宜聽後沒有接下去,她滿腦只想著,陳曉智一向都很懂事,一向都會默默扛下所有責任。
即便如此,他卻從來都不會向人抱怨自己所承受的壓力。
懂事得讓人心疼。
可是那已經是後話。當時張靜宜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探究兩人背後的苦衷。
她只覺得陳曉智難以琢磨極了,對著同學清冷寡淡,回到家反而笑得陽光明媚。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道場第一二層劃分為訓練和授課用,最後那層自然是陳家居住的住所。
樓梯兩旁張貼了不少陳凱婷和陳曉智的童年照片。
兩人小時候的形象和現在判若兩人,陳凱婷在多數照片裡都板起臉,而陳曉智無時無刻都眉眼帶笑。
門旁歪歪斜斜地貼著一張全家照,而相片中的陳凱婷和陳曉智同時收起笑容,一臉不耐。
男人和訓導主任笑得有點勉強,他們頭上標著名字:陳國強,蔣玲玲。
明明該是最溫馨的一幕,卻意外地冷冰冰。
陳凱婷首當其衝,正打算扭開門柄時,突然門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瞬間劃破靜謐安寧。
「嗰個女學生係邊個!你係咪又瞞住我同佢出去!」訓導主任尖銳地質問。
張靜宜無法想像一向平靜的訓導主任竟有抓狂的一面。
「你哋啲女人可唔可以唔好咁疑神疑鬼!」低沉嗓音伴隨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叫你教好我個女又做唔到,仲落埋仔!個仔就死都唔肯做我嗰行!」
那嗓音八九不離十是陳凱婷和陳曉智的爸爸。
三人頓時僵住,陳凱婷收起手,不屑一笑。
張靜宜不敢作聲,斂起目光,剛好掃到陳曉智愈益攥緊的手。
原來陳曉智本來要和我背負相同的命運啊。
看來今晚是吃不上晚飯了。
「你都係送牙宜返去啦。」陳凱婷伸手拿過陳曉智手中餸菜,似乎對門後情景司空見慣:「下次再嚟食。」
「好。」張靜宜輕輕應聲,悄手悄腳地爬下去,生怕驚動門後的人。
所以陳曉智這段時間臉色那麼差是因為家人的事嗎?
這區剛剛下了一場雨,洗刷攢聚多時的烏雲,空氣清新濕潤,月亮倚在大廈旁偷閒。
兩人一前一後地踏出道場,到巴士站前全程都顯得心事重重。
「不如我送埋你返屋企?」陳曉智揉揉眉心,出言打破寂靜:「俾你聽到我屋企人嘈交,真係唔好意思。」
張靜宜討厭極了這種禮貌卻無比疏遠的感覺。
「唔緊要啦。」她扭過頭,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後面的少年:「父母嘈交有幾出奇,我屋企人都會啦。」
對,不就是吵架罷了。只是自家父母鬧翻時通常冷戰,而最後總會以父親道歉收場。
巴士恰巧緩緩駛近他們。
陳曉智表情緩和了些,習慣性地伸手大力揉上她的頭頂,邁開大步往巴士走。
「行啦。」
張靜宜抬頭,高大的身影已經站在巴士門旁衝她淺笑。
臉上雖無奈,可心裡卻樂滋滋。
她支起腮子,張望窗外忽明忽暗往後退的景色。
落在玻璃的雨滴映在少女臉上,像星星碎在雲端,輕輕一碰就會消失。
陳曉智坐在對面,明眸望著發呆的少女,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苦笑。
每個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少年的秘密是支離破碎的家庭。
在他童心未泯的歲月裡,母親忽然一句「我愛他」便為他迎來親生父親和妹妹,亦因此終結了簡單快樂的日子。
母親自此以後臉上再也沒有笑意,更三天兩頭便和陳國強吵得雞飛狗跳,家無寧日。
十歲的陳曉智遇見陳凱婷時,霎時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於是他決定要好好保護這個看似堅強,實際上比所有人更善良脆弱的妹妹。
陳國強從來沒正眼看過陳曉智,只會在團年飯時拿他傲人的成績炫耀。
別人總會讚嘆陳國強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地球,才會得到文武雙全的兒子和女兒。
他們看不見光鮮外表下的暴力和冷言冷語。事實上陳曉智和陳凱婷都是靠自己發掘才華和能力,從來沒陳國強的份。
夫妻之愛,家人之愛──對陳曉智而言都是蒼白無力的謊言。
人們總會以愛之名,美化那一瞬即逝的悸動所造成的錯覺,包裝起那早已不成整體的家庭。
愛情很脆弱。他不相信愛情。
老實說,陳曉智不是沒有和前度們分享這些往事。
也許是因為對方有幸過上無憂無慮的童年,她們知道後和他說話時不知不覺帶上一兩分憐憫。
陳曉智極度反感這種居高臨下的同情。
久而久之,他把這一面藏到心底,由始至終都雲淡風輕地裝作若無其事。
陳曉智不得不承認自己適才很慌張,最難以啟齒的秘密剎那顯露無遺,還要是在張靜宜面前發生。
他已經作好了被問這問哪的心理準備,更作好了自己形象崩塌的最壞打算。
以張靜宜的性格,肯定會像其他人般忍不住可憐自己的身世吧?
只不過,甚麼都沒有發生。
「到啦。仲要行一段路先到我屋企。」
張靜宜沒有起伏的聲線把他拉回現實。
「好。」
陳曉智回過神來,直起身子和張靜宜並肩走下巴士。
恬靜小區被雨水刷去燥熱,白月光伴著清風迎面而來,倆影子被拉得綿長,愈來愈近。
他們默默走在人影稀疏的路上,兩旁燈火萬家閃爍,空氣中飛舞的木棉花夾雜了縷縷飯香。
沒有人忍心打破這片靜默安好。
張靜宜側目注視起陳曉智。
月亮毫無遮攔地灑向大地,淡白光芒像一隻溫柔的手輕撫少年的臉,勾勒出他清瘦的背影。
她忽然感覺少年無比寂寥。
她很想衝上去抱住他,可兩人之間的距離那一刻又感覺無限遙遠。
遠得像停泊彼岸的月光。
少女無法理解少年的心境,少年無法窺見少女的心意。
路程比想像中短,張靜宜停在家門前,唇齒張啟:「我到啦。」
陳曉智回過頭,他的臉逆著月光看得不真切:「嗯。」
「陳曉智,我唔會過問你嘅家事。」張靜宜望了他好一會兒,忽然開口。
「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好似我一開始都冇同你講鍾文傑嘅事咁。」她說到往事時尷尬一笑,倆虎牙亮晃晃的:「但係我覺得你唔需要樣樣嘢都自己忍住。雖然我唔一定會幫到你,但你可以同我講,我一定會聽。」
張靜宜不是一個擅於安慰別人的人,可她太心疼陳曉智了。她只想陳曉智知道自己一直都會在旁邊支持他。
陳曉智一愣,沒預想過張靜宜會這樣避重就輕地既維護他的自尊,亦捧起他傷痕纍纍的內心。
他們面對面地對視,有種微妙的氣氛在蔓延。
他眼眸隨即盛滿笑意,如漫天星星跌進眸底:「陳凱婷講得啱,你有時真係好似去咗另一個次元咁。」
張靜宜猛地收住笑容,一時被調侃得略為不快:「咁算啦。」
看來她真的不適合安慰別人。
她垂頭喪氣地掏出鎖匙,正打算扭開門鎖時,陳曉智突然叫住了她。
「喂張靜宜。」
「做咩?」
她回過頭,目光對上了少年清澈見底的眼眸。
「有冇人話過你笑起嚟幾好睇?」陳曉智身子依舊慵懶鬆散地倚在牆邊,他歪著頭看她:「笑多啲啦。」
說畢,他伸手撓了撓鼻尖,耳朵若有若無地浮起紅暈。
我我我我笑起來好看?
張靜宜瞬間感到心臟橫衝直撞著胸口,幾乎要跳出來。
心裡的小鹿直接撞死了。
她硬著頭皮「嗯」了一下,蟬鳴快要蓋不住巨大的心跳聲。
「聽日見。」陳曉智好像猜到她不知所措的反應,聲音戲謔。
張靜宜立刻推開家門飛速撤離,背靠門把臉埋在掌心。
「唔係叫你九點半前返嚟咩?」張太本來還看著電視節目,聞聲轉頭,狐疑地打量滿臉通紅的張靜宜:「點解八點就返咗嚟嘅?」
張靜宜頃刻整理好心情,恢復以往的冷靜。
「去到人哋屋企門口聽到佢哋父母嘈交。」
「哦。」張太今天心情頗佳,沒有追問下去。她反而曲臂撞了丈夫一下:「書德,我哋上次嘈交係幾時?」
張靜宜走去洗手時整個人依舊輕飄飄的,心緒像在雲朵上漫步跳躍。
而父母竟破天荒地在她面前打情罵俏。
「唔知呀。」張書德拍了拍張太的肩膀:「你唔好問埋啲咁嘅嘢啦。」
興許是臉頰的溫度燙得大腦迷迷糊糊,張靜宜突然靈機一動。
「係喎。」張靜宜的視線落在梳化上,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我笑起嚟好唔好睇?」
空氣安靜了幾秒。
張太手一抖,和丈夫一臉錯愕地看著張靜宜。
女兒平日甚少發問學業以外的問題,現在這一出倒是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張靜宜一邊擦手,一邊側過頭對他們咧開嘴。
少女笑起來時確實很動人,俏皮的虎牙中和了文靜的氣質,眉眼彎如月,讓人心生好感。
敏銳的張太感受到一絲不對勁,正要發作時竟被張書德壓了下來。
「阿嫻,你早排先應承過我話唔好再逼個女逼得咁緊。」張書德捏著老婆的肩膀讓她緩緩氣。
「好睇。」張太無奈應聲,可最後還是不忘加了句:「就快中六,唔好談戀愛。」
「知道。」
就這樣,張靜宜帶著悸動不已的情緒回到房間內溫習。
大概是因為情動的力量,心裡的小鹿神乎其技地起死回生。
唉。
張靜宜捂著胸膛嘆氣,思緒仍沉浸於剛才的情景久久不能平復 。
要是再這樣下去,心臟應該會承受不住刺激,直接報廢吧?
窗外夏夜月光明亮,蟬蟲瘋唱,樹枝與嫩葉相碰,與少女心跳的聲音奏成和弦。
拜託了,快一點注意到我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