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小時便是我二十八歲的生日。

這是一個普通的星期五,單身的我也沒有好朋友在正日陪伴我慶祝。

我不是那種會大肆慶祝生日的人。

一般來說,前男友會和我吃一頓豐盛一點的晚餐,吃蛋糕,生活很簡單。

手機容量早已溢滿,累積多年懶得清理,工作以外的照片,拍一張刪一張。





一切回憶都放在腦海中。但其實我的生活很無聊,可以用幾句子便總括了我五年的戀愛跟工作。

假若某天記性不好,這段回憶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灰飛煙滅,再沒有人能證明過去。我是掌控回憶存亡的劊子手。

腦海中想起和前男友收拾細軟的情境。

客廳放著多個紙皮箱,兩人各佔楚河漢界。

我們不說一話,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各自放進的紙皮箱。剩下沒有人願意認領的,便默認作垃圾棄置。





我猜測他不會搬回老家,會獨個兒搬出去住。

分手已是生命各不相干的人,我沒有洽當的身份去詢問他,猜測是我們的溝通方式。

已經一起五個年頭,還不瞭解對方嗎?

當然,我們都知道猜測是很差勁,令關係變壞的相處方式。

只是一直沒有意慾去說破,去解決,將問題視而不見,由其發酵。





習慣了冷淡。

習慣了不去溝通。

習慣了兩人相處的寂靜。

習慣了對方陪伴但又可有可無。

習慣了對大家有無數的責任卻缺乏愛與親密。

我跟Miki分析戀情頭頭是道,對於自己的戀愛卻一塌胡塗。



獨居跟同居最大分別就是多了一陣孤寂吧。





反工家務本來也是自己做的,煮飯便煮一人份量,款式不多,煮了一天的飯要連續吃好幾天。

能夠赤裸身體在家走來走去。隨時下樓外出,不必交代,不用考慮另一半的心思,佔有大量私人時間,自由自在。

但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喜愛赤裸身體在家,也沒有那麼愛外出,不甚麼見朋友,私人時間也很足夠。一直也相處得好好的,也沒有要分手改變的理由阿。

為何非結婚不可?既然希望不結婚,為何我又接受冠上男女朋友關係的名義?是我根本不愛他,所以才告訴自己要暫停,不想結婚嗎?

開始胡思亂想。

學習獨處就是這樣的一回事。

習慣了便不會感到痛苦。







我在晚上十時沒趣地拿著啤酒和蝦條,綁著清爽馬尾,穿著灰色棉質T恤和拖鞋,到小區的沙灘打算靜靜休息。

貪圖鄰近酒吧的沙灘,在週末可以聽到免費Live band表演。

看著黑海的夜景,車輛經過的燈光閃爍,配襯著的心內的一點感性。

Live band表演開始了。

「我係今日嘅客席主唱阿天。今日為大家準備咗五首歌,各位都可以飛紙仔俾Keyboard Mike點歌。呢一個鐘頭同大家一齊享受美妙音樂嘅時光。」

突然聽到阿天的名字!我忍不住立刻回頭向酒吧表演區一望,遠眺看不清樣子。他是否那個曾送我回家的藍天?

我把啤酒和零食都留在沙灘,往酒吧方向奔馳。





酒吧因爲表演開始而關燈了,在黯淡漆黑的射燈下,清楚看到表演表正是我所認識的藍天。他同樣穿着純黑色的上衣,微微鬆散的頭髮,依舊帥氣。

「第一首歌係Post Malone嘅I Fall Apart。」

「Everybody told me so
Feelin' like I sold my soul
Devil in the form of a whore
Devil in the form of a whore

You said it
No you said it
No you said it

We'd be together」





「大家都這麼說
你為她赴湯蹈火
結果你只是個備胎
這是妳說的
我們可以在一起」

初次聽到藍天唱歌,是在Instagram上唱著溫柔Bruno Mars。

這首力量型的歌曲,滲透着歌手對故事主角的吶喊,又讓我看到另一面的藍天。

藍天穩厚性感的聲線,像用棉花棒給耳朵按摩,聽著令人感到放鬆。

藍天的每一個面貌都讓我感到新鮮,他是一個性格多變的人。



我扭擰地進入酒吧,找了張迷你圓枱座位坐下,並點了一杯雞尾酒,在這片黑暗欣賞藍天唱歌的模樣。

我是個小粉絲,偷偷把明星唱歌的過程錄下來。

觀眾反應不俗,都在點歐美流行曲。

偶爾有些曲目他們不懂得彈奏,藍天一笑帶過,說下次練習後會再表演給大家。

一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

他沒有發現過我的存在。

他是否記得Eugene這個人也是個問題呢。

光聽着藍天的音樂也讓我感到滿足。

人心是這麼容易滿足的嗎?還是我把心裡的寂寞的情感轉移在他身上呢?

藍天對於我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又想起前男友了。

他不喜歡我到酒吧消遣,還要獨個女生。

我明白他是為了我的安全着想。

若是我堅持要到酒吧,讓他知道鐵定會給他煩個幾天晚上。

他偶爾不太尊重我的想法,總是試圖改變我。

我有權無視他的感受,但是我不會欺騙他。

想到此,我總會放棄到酒吧的念頭,因為麻煩。



老是在想東想西,難道我就沒有能麻醉投入的興趣嗎?

拜託,今天是要讓自己休息放鬆的週未,就放任腦袋吧。

它要去想,就隨它去想。



我放空了的目光,轉眼間酒吧燈光點亮。

酒吧是美式實木系裝潢,磚牆掛著各樣電影人物的藝術畫作,也有標準的電燈泡吊燈。


咦?藍天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我環顧四周,樂隊的人都不見了,他們是從後門離開了嗎?

消失了。

酒吧的歐美流行音樂正播著、連同嘈吵的客人,我的心卻是空盪盪的失落。

為何走得這麼快?

我還未和藍天再說上一句話呢。

藍天真的出現過在我的面前嗎?

一切是否只是我的幻想?

圓枱上有一盞彷蠟燭的迷你小燈。

我是賣火柴的女孩,燃亮了火柴,得到幻想一刻的快感。

虛假的滿足,預支消費著心靈,火柴燒燼後倒變得更空虛了。

「關係的定義是一切煩惱的根源」

而我跟藍天卻什麼關係都不是。

我連他是怎樣的人、喜歡吃什麼、任何事情也不知道。

但我想念他。

他成為我最近的精神寄托。

比起生存,能沉醉在另一個人身上讓我感覺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