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上司係我SP: (十三) (1)

有個成語叫「以淚洗面」，我想這就是此時此刻的狀態。哭上兩三個小時，疲極了就入睡。醒來，想起母親的瘦削臉孔，淚珠不知不覺就流到臉上。枕頭幾乎濕透，可我沒有心思清洗。紙巾一盒又是一盒，一張一張的，變成一團又一團。流涕飲泣，時而失控呼喊，一切都像永無止境的懲罰。
 
後來餓壞了，吃了個杯麵，驀然想到母親以前教我做飯，那些畫面侵襲過來，害我雙手顫抖，聲音沙啞，於是又躺到床上悲鳴。
 
很多混亂、糟糕的想法一閃而過，無非都是關於傷害自己。我試過憑空想像積極的事情，讓心情安定下來，可我發覺絕望可以扭曲一切，然後再次把我推到深淵裡去，這樣反而更可怕、驚悚。於是我放棄抵抗，不再逞強、自欺，順著心中的絕望，那些宛如噩夢的悲慘結局把我完全掩蓋。驀然，我又像發狂的病人一樣，不斷敲打床單，甚至掌摑自己，妄想身體的痛苦能讓我忘記心靈創傷。
 
窗簾合上，燈光熄滅，唯有這樣才能讓雙眼適應。哭久了，眼就變澀；痛久了，就不想面對光明。身在被窩裡，我甚至忘記時間，不分晝夜。啟動手機，八時三十分，是早上還是夜晚？我從窗簾揭開一條縫隙，才發覺太陽早就下山。那就是說，我已經待在房間裡足足兩天。
 
屏幕馬上彈出數十條訊息，主要是親戚的問候，我把「心領了，謝謝」不斷複製、貼上，彷彿毫無感情的機械人。我並非憤世嫉俗，只是覺得沒人能真正伸出援手，撫平傷痕。
 


我不希望有人打擾，於是這段期間我把手機關上了。電話留言比想像中多，都是那些預想得到的名字，心想不聽也罷。然而，看到鷹眼的號碼，我就陷入沉思，好一會兒都在發呆。後來還是沒有改變主意，將手機丟到一邊去。
 
少了個幫手，攤位那邊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我略有一絲內疚，但我實在無法收拾心情，像個正常人一樣工作。
 
而且，我覺得短期內都不能……
 
作業都已經寫好，接著就是兩個月的長假期。本來跟公司安排好，年尾五天工作，並接手更多項目。鷹眼覺得這樣很好，因為畢業後接駁全職崗位就顯得理所當然了。此刻，我卻覺得這些都毫無意義。
 
我又想到母親。倘若她醒來，眼見兒子學業順利，職位十拿九穩，一定會覺得特別自豪、喜悅……到她醒來的一刻，我就能緊抱著她，感受母親獨有的溫度。我以為自己不敢想像，以為自己一直以平常心面對，內心卻太著緊了，每一天都在期盼團圓的一天。
 


結果，期盼落空，一切都枉為白費。想到這裡，我就把臉埋到枕頭裡，眼睛很痛，淚水卻還是流個不停。
 
「…」
 
第三天，我終於能想點事情了。

雙眼的紅腫還沒消退，房間仍是一片混亂，我卻能拾回一絲理性，至少，硬幣能在指節間來回轉動。
 
鷹眼教過我，憤怒、傷心時別下決定，可我覺得自己不會錯了。要恢復狀態，一時三刻絕對不可能。我不想成為負累，更不想自己像定時炸彈一樣，突然失去控制，在眾人面前情緒崩潰。我需要休息，徹底遠離煩囂。或許我會緩和下來，或許我會萬劫不復。反正，我是無法分割情緒，假裝堅強，然後明天按章上班。
 


實習生辭職不需要信件通知，但我還是草草寫了一份。公司很好，同事很好，只是我不得不離開。這樣，我確實失去了許多，但實在無所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