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幸夏苦苦哀求之下,楊凱晨決定在木屋多住兩天,但之後她也不得不回家了,只因她的父母或許正擔心着他們的女兒是否出意外了。
 
道幸夏強迫自己要笑着跟她暫別,換來的卻是徹夜不眠。
 
轉眼間,在田園裏便生活了一個星期。
 
「道幸夏,你這樣做有點噁心⋯⋯」
 
凱千亮掛着一張厭惡的臉,向道幸夏投以反感的目光,他正抱住楊凱晨用過的枕頭不斷嗅着那股花香。
 




「唔好理我啦,我又要等多成個月先見得返晨晨。」他得相思病了。
 
「過來啊,要去訓練了!快點!」
 
凱千亮連人帶枕頭地把道幸夏拖出了睡房,走到木屋外面。
 
兩人才剛迎上室外絢麗的陽光,就聽見一把粗獷的聲音在大吵大鬧。他們相望一眼,就往吵聲的方向趕過去。
 
「我們盗賊團根本就沒有任何內鬼!從來都不會有成員叛變,現在、將來也不會!你這個半人半獸的混種給我閉嘴!」
 




淼溰淩對着姜昱樺大吼,雖然身高接近兩米,但在姜昱樺這位擁有半獸人一半血統的混血巨人面前,他仍要把頭抬得高高的。
 
「但身為賊王的你怎麼解釋,這幾個月以來,盗賊團每當有新營地建立,在兩日之內就必定受到皇室近衛軍的襲擊?」姜昱樺以沒有盲掉的右眼盯着對方。
 
「我再跟你說一次,我的手下絕對不會背叛盗賊團!所有成員都曾經是凱氏王室的水系先鋒團士兵,都是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你可以完全肯定?就只是這幾個月,你們就已經損失數百人了,再繼續下去,凱氏會喪失所有的精銳兵力!」
 
「你聾了嗎?我說了根本沒有任何內鬼!盗賊營會暴露位置全屬於我手下的疏忽,我已經把那些成事不足的營長降級處分了!」
 




淼溰淩固執地叫道,然後向身旁的滿沁渡大吼:「滿沁渡!星廊街附近皓夜山上的新基地搞好了嗎?」
 
「啊!?差⋯⋯差不多了!就待淼老大你過來視察⋯⋯」
 
滿沁渡慌張地回答,這段時間他常常跑了去星廊街找望柳,少顧了皓夜山上新基地的建設,雖然望柳都不太願意去理睬他就是了。
 
「現在就去皓夜山,走!」淼溰淩頭也不回地往山洞的方向離去:「替我跟王后殿下說,她不用再擔心盗賊團的事了!」
 
「淼老大你別⋯⋯唉!」滿沁渡急急忙忙地跟在淼溰淩身後,離開了田園。
 
姜昱樺仰天大聲咒罵:「那沒文化的破竹籠!」
 
接着,他轉身返回木屋轉身返回木屋,卻在經過道幸夏和凱千亮身邊時停了下來,並盯着道幸夏,嚇得他退後了一步。
 
「小子,如果我發現誰背叛了凱氏的話,你知道我會怎樣做嗎?」




 
「我⋯⋯我唔知。」
 
他陰陰森森地咧齒一笑,右眼死死的盯着道幸夏:「那⋯⋯但願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接着,他才繼續往木屋後的田地走去。
 
「姜叔怎麼了?」凱千亮望着姜昱樺的背影問。
 
「睇嚟佢唔多歡迎我留喺呢到⋯⋯」
 
道幸夏也看向那大得嚇人的身軀漸漸遠去,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
 
「把我送到來這裏就可以了,棠叔。」
 




楊凱晨在元能城的城門前說,經過了這麼多的事,她終於要回家了,而胡聖棠和貓女則來替她送行。
 
「不用我讓那些守衛給你用傳送陣嗎?這要花費的不算多。」胡聖棠拍了拍手上的錢袋。
 
「我坐狼騎車就可以,路也不算很遠。」
 
楊凱晨向兩人鞠躬:「棠叔、貓女姐姐,之後再見了。」她便經過城門守衛走出了城門。
 
「這個女孩很不錯,胡聖棠。」
 
貓女雙手抱胸,她穿上了普通人的長袍裝束,而非暴露的獸皮服,也戴上了圍巾遮蓋頸上的閃電斑紋,乍看之下跟常人並沒兩樣。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胡聖棠:「我嗅出她身上有一種奇特的花香,哪是甚麼?」
 
「我不知道。」胡聖棠目送着楊凱晨的背影,輕嘆一聲:「但願她路上平安吧,米莉亞。」




 
「哈!你終於肯叫回我的本名,『貓女』甚麼的,聽上去真的是很智障!」貓女誇張地叫道:「我們很久沒兩人一起出行過了,上一次的任務已經是⋯⋯十七年前了?」
 
「十八年了,」胡聖棠低聲說:「聖堂公會的潛行任務。」
 
他領着貓女轉進空無一人的後巷,瞬間完成了易容偽裝,變成了一位粗獷的大叔。
 
「比矮小老伯的樣子帥很多。」貓女向他賊笑一聲:「接下來?我們的新任務?」
 
「要抓緊時間,我們必須在一星期之內抵達木獸族的族地——位於『費多利亞共和國』的巨木營地,不可讓『他們』捷足先登。」
 
「共和國,有趣的制度。」
 
胡聖棠用食指掃過自己的額頭,頓時現出了一道假疤痕:「出發吧。」
 




。。。
 
白石大橋上,兩隻獸毛蓬鬆的狼騎拖着身後的「狼騎車」在海邊前進,暮光曬落在牠們黃黃綠綠的毛髮,在灰白色的石地上映照出奇異的魔法光采。
 
「小姑娘,到終點了。」走在左前邊的狼騎說,對躺睡在車上的女生喚出一陣暖風,吹起蓋着她臉孔的頭髮。
 
「嗯⋯⋯」
 
楊凱晨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她睜開眼睛掃望四周,把目光停留在閃閃發亮的海平線上。
 
日落了?
 
「小姑娘,到終點了。」狼騎見她呆坐在車上,便回頭看她再提醒一句。
 
「喔喔!對不起!那個⋯⋯車錢。」
 
楊凱晨急急忙忙的把幾個銀幣放上滿是毛髮的後背,銀幣彷彿落在流沙上,沉入毛髮之中。
 
兩隻狼騎身上閃光一現,便牽起一股暖風在白石大橋上揚長而去。
 
楊凱晨向狼騎車揮手道別,像剛睡醒的小女孩一樣擦拭眼睛,走過白石大橋的另一側,來到了一座城門之下。
 
城門上掛着一個船錨形狀的銀色城徽,而這一座南部縣城的經濟支柱,正正就是海洋業務和戰船生產。
 
「叮叮⋯⋯呯噹!」
 
在城門之外,正有數十個赤着上身的男人及穿着背心的女人正搬動着木材和金屬,在海邊建造着數輛大船。
 
「那邊的!別停下手腳!今個月的戰船生產變少了的話,你們就麻煩了!」一個衣裝較光鮮的人手提着一條多節水鞭,監察着眾人的工作。
 
楊凱晨看向不遠處工作的人們,跟一個滿身肌肉的女人突然對上了目光。楊凱晨嚇得輕呼了一聲,隨即把頭轉回去城門前。
 
「歡迎回來海天城。」城門守衛友善地把國民證明交回到她手上。
 
「謝謝。」
 
她在寬廣筆直的大街上獨自走着,路上人並不多,她也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街道兩旁有些小攤子,飄來陣陣烤魷魚的香味,還有幾個小孩在追逐奔跑,無憂無慮的在附近歡笑和玩樂。
 
是一個平靜的黃昏呢。
 
她望向那些玩耍着的小孩,揚起一抹明媚的微笑,鼻子卻被烤魷魚吸引過去了。
 
買些回去吧?爸最喜歡吃魷魚的了。
 
「買魷魚是嗎,妹妹?一串一個銀英幣喔。」
 
「我想要三串。」
 
「多送你一串好了,剛好我也快要回家了喔。」烤魷魚姨姨臉帶笑容,把數串魷魚翻轉烤熟,加上少許醬汁:「來。」
 
「謝謝!」楊凱晨拿着四串烤魷魚,快活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住在較郊外的地區,路上也沒多少人,但拜大海的恩賜,四周充滿了大自然的舒服氣息。
 
由於楊氏世代皆是魔法生物學界的專業人士,楊凱晨的父母也是較少見的魔法生物醫生,因此她雖然不是貴族,但也生活無憂,在海天城裏不愁吃喝。
 
除了⋯⋯
 
正當楊凱晨能聽見從家中傳出的鳥叫聲時,心臟卻忽然感到一陣猛痛。
 
怦!
 
「啊啊!」
 
她捂住胸口跪了下來,耳朵瘋狂地耳鳴着,無法聽見任何聲音,胸口更痛得有如萬錐刺心。
 
「怎麼會⋯⋯」她依着牆邊跪坐在地上,心臟也以驚人的速度急速跳動着。
 
怦怦⋯⋯
 
四周並無其他人。
 
「快⋯⋯快慢下來⋯⋯」她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氣管卻全都像冷凍了一樣。
 
怦怦怦怦⋯⋯
 
她左手按着胸口、右手插進衣袋中亂翻一輪,取出一個裝有十多塊紅色花瓣的小玻璃㼛,手掌卻因佈滿了手汗而無法扭開瓶子,但她仍緊緊握着那四串烤魷魚。
 
她咬着牙,把手按在衣服上把汗抹掉,總算能把玻璃㼛打開,猛地張大嘴巴往口中倒出了兩塊花瓣直接吞掉,她的舌頭已經嘗不到花瓣的苦味了。
 
怦⋯⋯怦⋯⋯
 
她緊閉雙眼、吃力地維持着呼吸的節奏。而隨着藥物發揮功效,她的心跳聲總算能平靜下來。
 
耳鳴逐漸消失,她能重新聽見家中傳出的鳥叫聲了。
 
「呼⋯⋯」
 
她小心翼翼地吸入一道輕而淺的空氣,以免觸動胸口上的痛楚,勉強地站了起來,抬頭望向只有數步之遙、立於落日輝光之下的家。
 
她依靠着牆壁,腳步不穩地走向家門,門中卻走出來一個男生。男生把門拉上,把身轉過來後才發現了楊凱晨,他先是呆了半响,才趕急地跑到楊凱晨的面前。
 
「凱晨!你怎麼了?」男生竟然是梁簫淳,他馬上扶着楊凱晨的手臂:「你的臉很蒼白、嘴唇都變青了,發生了甚麼事?」
 
「你⋯⋯你為甚麼來了?」楊凱晨不想被他攙扶,可她四肢無力,梁簫淳又一臉擔憂的,她也不好當面拒絕他的好意。
 
雖然,在一年的那一個夜晚,梁簫淳差點就對她幹出了常人無可饒恕的事⋯⋯
 
「來,我扶你回去,你的醫師來了。」
 
「不⋯⋯等等⋯⋯」
 
「怎麼了?」他停下腳步。
 
「不要⋯⋯不要告訴我的父母。」楊凱晨說:「可以嗎?」
 
「但你的病⋯⋯」
 
「不要告訴他們。」她堅決地說,胸口隨即傳來一下刺痛,忍不住皺起了眼眉:「對不起,但⋯⋯請你離去吧。」
 
梁簫淳沒有作聲,只看着楊凱晨甩開了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家門。
 
「凱晨!」他大叫:「學校迎新晚會的事情,我⋯⋯我那一晚喝多了!而且我看見你跟道幸夏那傢伙⋯⋯所以我才⋯⋯我不是有意要⋯⋯」
 
「沒關係。」楊凱晨沒有回頭,她只想趕快回家。
 
「我真不是⋯⋯」
 
「真的沒關係!」
 
她大叫道,走進了自己的家中,在關門前一刻仍見到梁簫淳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她背靠着門,再深吸了一口氣。待心跳完全穩定下來後,卻掛起了一抺微笑,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可以讓他們擔心呢。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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