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夢見匡婷後,我一直都睡不着,在床上輾轉反則直到天亮,便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呆坐在床上,直至快要遲到時才穿上學徒長袍踏出門口。
 
初級班第一節課就是劍技學,上課地點是格鬥場。
 
天上烏雲密佈,為校園披上一層陰沉灰暗的色調,雨季差不多要來了。
 
格鬥場內的空地站着大量學生,劍技學果然是最受歡迎的主修科目,一些人更帶了自己的配劍來上課,這令我想起了楊凱晨從煉老師手中獲得的長劍。
 
對了,凱千亮、楊凱晨、葉柔菊都是劍技學的學生,他們在哪裏?
 




「道幸夏!這邊!」
 
凱千亮在看台下向着我揮着手,楊凱晨和葉柔菊都在他旁邊。
 
「你臉色很差啊,怎麼了?」凱千亮皺着眉說。
 
我煩悶地搖搖頭,不作一聲。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凱千亮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凱晨告訴我們了,昨天的事,你別這麼介懷了。」
 




我甩掉他的手,望了一眼楊凱晨,她眼裏滿是憂慮的神情,對上了我的視線後便馬上移開了。
 
「她只是關心你啊,這很小事而已,別這樣啊。」凱千亮仍在堅持地想要安慰我。
 
可是我聽到他用着資優生的口吻說話,不甘心的怒火就冒起來,一手推開了他的肩膀:「小事?對你呢啲咁叻嘅人嚟講緊係小事啦!你又唔係我,你點知我面對緊啲乜啊?你又有屋企人錫住你,你知唔知我差你呢個王子幾多啊!」
 
身旁的人都被我的吵鬧聲吸引,望了過來。
 
「王⋯⋯王子?」楊凱晨疑惑地問。
 




「我話佢有王子病。」
 
凱千亮被我的一言一語嚇到了,瞪大雙眼地望着我,而葉柔菊則氣衝衝走過來推了一下我的胸膛:「即使你失敗了,通過不了試驗,成不了多系魔法學生,也不用拿千亮他出氣吧!」
 
失敗⋯⋯
 
因為失敗,我才會眼白白的看着匡婷被那些人帶走。
 
我不要失敗,我討厭失敗!
 
我狠狠地瞪着葉柔菊,她也堅定不移地跟我四目相接,眼神銳利毫不退縮,而我的眼睛像是被她的目光刺痛了一樣,受不住便往別處望去,一個人走開了。
 
我也不清楚為甚麼會這麼生氣,感覺是一直壓抑在心裏的鬱悶,終於禁不住要發洩出來。
 
被困在異世界的無力感、對匡婷下落一頭無緒的迷茫、對任務的煩惱、通過不了試驗的失落、還有跟凱千亮之間的對比⋯⋯




 
一切一切都在不停地煩擾着我,滿滿的嘔心感,很想要爆發出來。
 
過了一會後,劍技學老師來到了,他就是那一位頭髮豎起的魔法安全學老師,亦是雷系主任——廖康琪。
 
他施法令一個裝着大量木劍的大木箱飄浮着走了過來:「大家早安,你們都知道我是誰了,我就不再作自我介紹。有些人帶了自己的劍,不錯,但目前我們會先用木劍上課,過一段日子後才會使用真劍,大家過來這邊拿木劍吧。」
 
我先待別人都拿了劍後,才動身走過去,箱中只剩下些破破舊舊的木劍,有些更崩了幾個角。我隨意選了一把便走回去人群後方,凱千亮他們都站在我的不遠處。
 
接下來,廖老師向我們示範了劍擊的基本技巧,可是我心不在焉的,根本專心不了,到了要跟別人一起練習時,更多次把劍掉在了地上,弄得跟我練習的男生有點不滿。
 
凱千亮他們三人都勤於練劍,而且他像是天生就懂得使劍一樣,動作沒有絲毫瑕疵,楊凱晨和葉柔菊都對他露出了欣賞的目光,也吸引了不少人跟着他學習,他也十分樂於指導他人。
 
「喂,你還要不要練習的?」
 




「唔練啦!」
 
「搞甚麼的⋯⋯浪費我的時間⋯⋯」他便往凱千亮那邊走去了。
 
我走往看台下的洗手間,用雙手撐着洗手盤,看着鏡中滿臉憔悴的我。
 
一副失敗者的模樣。
 
即使在洗手間裏一直待到了下課,也沒有人發現課堂上少了一個人。
 
今天就只有下午的火系防禦術課,但我不想去,只想要回到宿舍裏睡覺,只有那樣,我才有辦法見到匡婷⋯⋯
 
回到宿舍後,我連學徒長袍都不脫下就躺在床上昏睡,直到午夜才餓得醒了過來。
 
凌晨一時,大飯堂還開着嗎?




 
不管了,我肚子太餓,先去看看。
 
午夜的校園內只有微微的風聲,還有樹葉被吹動的聲音,舍塔只有少量房間仍冒出燈光。
 
幸好大飯堂大門仍開着,但內裏空無一人,我走了進去叫了一碟炒飯吃起來。
 
「呵呵呵⋯⋯」
 
「邊個?!」
 
半空中只懸浮着數不盡的光球。
 
大飯堂中一個人影都沒有,這麼大的地方就只有我一個人,不禁有點心寒,於是我趕快地吃完便離開了。
 




我再一次躺在宿舍的床上睡着,但進不了去靈魂空間,夢中只是一片的虛無。
 
為了能再見到匡婷,我在這幾天都沒去上課,就只有睡覺,還有在深夜時才醒來去大飯堂吃飯,一日一餐,也不知道外面變得怎樣了。
 
但我卻再去不到靈魂空間,它像是封閉了,拒我於門外。
 
這樣也好,我不用再面對現實,說不定下一次靈魂空間就會開放了,而我就永遠留在那裏,不再醒來⋯⋯
 
正當我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聽見了敲門聲,將我吵醒。
 
「呯!呯!呯!」
 
我用枕頭壓着自己的頭,掩着耳朵,不想要下床應門。
 
但敲門聲久久也不肯停下來,甚至變得越來越大,門都快要被拍碎了。
 
「開門啊!道幸夏!」
 
「你走啦!我要訓覺啊!」
 
「呯!」
 
我嚇得望過去,凱千亮一腳踢開了大門,他瞪着我,向着我衝過來。
 
「拍!」
 
他一拳打在我的臉上,然後將我硬拉出了房間。
 
「放開我!你帶我去邊啊!」或許是沒有吃飯的關係,我掙脫不開他。
 
他不說一語,就只是拉着我走出了火系舍塔。
 
「格鬥場?」
 
他把我拉進格鬥場後便放開了我,從廖老師帶來的大木箱中取了兩把木劍,並將一把拋給了我,我條件反射地接下了。
 
「跟我打一場!你輸了的話,就跟我重新提起幹勁!」
 
話都沒說完,他便提起木劍向我全速衝了過來,奮力一劍劈向我的頭。
 
我打橫劍身舉高頭上擋下他的攻擊,他的力度差點就震下了我的木劍。
 
「為甚麼你不去上課!」他大叫着。
 
「唔想去咪唔去囉!」
 
我發力推開了他的劍,他隨即便再一劍往我的脖子橫掃過來,我及時擋下。
 
「為甚麼不想去!」
 
他一劍一劍地不停揮下來,我只能把劍緊握在身旁,勉強擋下他的攻勢。
 
「去嚟有乜用啊!我剩係想搵返我女朋友然後返去咋!我根本就唔想做魔法師!」
 
「你不是下定決心要變強的嗎?你不是說要去一遍國內所有的地方找你的女朋友的嗎?你不去上課又怎能變強啊!」
 
他揮擊下來的力量漸漸增強,我擋不下他所有的攻擊,數次被他擊中,痛得我慢慢後退。
 
「咁你有冇試過同你最重視嘅人承諾咗一啲事,但係之後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做唔到,原來自己只係一個普通人,原來自己一直都係天真咁妄想自己會成功啊!」
 
「你以為我不明白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世,我被賦予了要復國的重任,你以為我這些年來是怎樣撐過的?受了多少苦說服自己要堅持下來不斷訓練的嗎?你以為我這身敏捷的劍技是怎樣得來的,難道是天生的嗎?」
 
我咬着牙,花盡精神盯着他的揮劍動作,勉力擋下攻擊:「你估我唔想努力㗎?你知唔知我捱咗咁耐,倒頭來都係搵唔返我最愛嘅人,我唔知點樣行落去啊!知唔知當初實牙實齒同人應承咗嘅嘢原來係做唔到,係幾咁辛苦、幾咁自責啊!而家我連想再努力嘅資格都冇啊!」
 
「誰說你沒有資格的?」他一劍橫掃過來。
 
「又是誰當初說要跟我一起努力的?」他一劍斬下來。
 
「從來都沒有人否定你,只是你一直在局限你自己!」他雙手握劍狠狠地劈下來。
 
「自責的話哪又怎樣?要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像個廢物躺在床上嗎?」
 
我咬牙切齒,全力劈向他的左肩,但他轉身閃開便立刻一劍從下揮上我的手,一記重擊將我的劍打飛,就像我跟他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只是他並沒有再乘勝追擊,站在原地以熾熱的目光看着我,而我卻再也提不起了鬥志,低下頭垂下空無一物的雙手。
 
「承諾了的事就要盡力去做,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果會怎樣?」
 
我重重的喘着氣,脖後沉重得令我抬不起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啊,說實話,我本來就不對你當天的試驗有很大的期望,那些冰系和雷系的人都讀了半年的防禦術課程,你卻只跟鄭伯學了數天,而且你的主要屬性的火系啊!失敗是很正常的。」
 
可以成功的話,誰想要失敗⋯⋯
 
「鄭伯說過,在失落時更應該要去做自己擅長的事,只要有一點的成功感,失意和煩惱便會消失了。」
 
他嘆了一口氣,走到我身後替我拾起被擊飛了的木劍:「所以當我不開心時,就會拿起木竹練劍,將一整套劍法不斷耍出來,直至我筋疲力盡,也無力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這比只是自我放棄來得更好吧?」
 
他將木劍遞給了我:「你擅長的是火系魔法啊,不是嗎?」
 
心中某處再次亮起了火焰。
 
我抬起頭,凱千亮正微笑地看着我,我把木劍拿去,做出瀚大哥教我的防守姿勢。
 
他大笑一聲:「哈!看來你睡了那麼多天,總算醒過來了,但也不代表你能打敗我的!看招!」
 
他踏前一步便像箭一樣飛過來,那木劍揮得如同光一樣,快得只有殘影。
 
「這是光影劍法!第二式・光亮之道!」
 
他的劍像是能預測我的動作一樣,往着我的手刺去,劍揮過之處更殘留了淡淡的光影,光影連結在一起顯出了木劍掃過的痕跡,彷彿是一條迂回曲折的發光道路。
 
即使我加快了反應速度,仍是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火魔力也絲毫沒有幫助,因為他使用的是光魔法。
 
我的劍再一次被他擊飛,在空中劃了兩個圓後,垂直地插在地上。
 
「你真係好勁。」我拔出了木劍。
 
他把劍拋回在大箱子中,聳聳肩說:「我自幼就跟鄭伯學劍了,其實啊,我以前是一個很懦弱的人,不想要做王子,只想永遠留在田園中做一個小男孩呢!」
 
「喺?講嚟聽吓?」
 
他微微一笑:「有機會再跟你說,明天還要上課啊!」
 
我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好!」
 
兩人搭着彼此的肩膀,一起步出了格鬥場。
 
我想,我終於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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