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班同學: 轉車(8)

８
掛在客廳牆壁上的日曆告訴我，今天就是大雪。
然而，我把頭伸出窗外，臉上卻只有清涼的晨風。
是的，我既不是公主，上天又怎會給我送上白雪呢。
「考試了嗎？」媽在我背後問我。
「剛開始。」
每年的十二月，就是學校的第一期考。以往的考試，我準會認真地對待。只是這次，我完全沒有考試應有的緊張的心情。
「不用溫習嗎？」媽愈趨逼近。
「我正準備上圖書館。」我關起了窗。
昨天考完英文寫作，我在校門前遇上了劉星。




「嗨。後天是最難過的考試了。」他笑著說。
「最難過？」
「是啊，中文讀本呢。」
我差點忘記了他的「死穴」。是呢，高中中文共有二十六篇文章。他笑說，中文的二十六篇，比起英文的二十六個字母，更會取人命。
「我們一起溫習，好嗎？」他問我。
坦白說，對於他的邀請，我確實感到有些意外。即使經過了這一段日子，我和他總算是比較熟稔了，但是，除了一起走過放學的路，我們並未曾有過二人獨處的時光。
儘管有些唐突，我還是應邀赴約。
接著的半個月裡，許多時候，我都跟他一起在圖書館度過。剛開始，他問我中文的問答題，而我就向他請教二次方程。到了後來，上至夢想，下至生活習慣，幾乎都給我們聊過。
終於，來到了考試的最後一天。
「地理考試有點難呢，你覺得怎樣？」在回家的路上，我問他。




他唉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今天的他的確奇怪。換了平時，他總會滔滔不絕地應接下去。
一如以往，我們登上了駛往鰂魚涌的列車。
「下個禮拜就是聖誕節了。」我說。
「啊。」
「你打算怎麼過呢？」
是的，我承認，我希望他會對我說，那一天，我們兩個人可以一起過。
「我下個禮拜……要走了。」
「走？」我被他的這一句話嚇到了。
「是。」




「你要去哪？」我的心裡忽然一陣慌亂。
他猶豫了好幾秒鐘。
「我家要移民。」
想到他並沒有預先告訴我，這一刻，我好想責怪他。可是，我又馬上想到，他根本沒有通知我的責任。
況且，就算他事先聲明，那又怎麼樣呢？
等到下個禮拜，他還是會準時登上飛機，往地球的另一邊飛去。
我勉強忍住了情緒。
「希望你以後的生活快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們將來會再見面的。因為我們是『星辰』，對嗎？」他說。
「我是『晨光』。每朝晨光來臨，星光就會退隱。跟星星一起的，大概就只有月光吧。」
他默默地低下頭。
「下一站九龍塘。」耳際間傳來了車長的聲音。
當我以為彼此的對話已經完結，他忽爾從背包裡面取出了一本書，遞給我。
「給你留念。」
我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踏出車廂，人便朝電梯走去。在轉車站裡，這一套每天重覆的動作，彷彿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自然。
在電梯上，我握著扶手。心血來潮，我回頭看，這一刻，他就在車門後面的玻璃窗。
我會永遠記得，我和他曾經擁有過的這一眼。
在家裡，我把手上的書反來覆去的看了一遍。
後來，它給我擱在一眾考試的參考書之中。完整版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