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Flycation呢件事真係咁簡單？》: 六十二、抉擇

「我同屈元林會上最高嗰層再行上天台，你哋架航拍點？」
現在的我剛與屈元林走進升降機，並用手機指揮著呂尚志的行動。
「飛緊上去，一有消息就話你聽。」呂尚志在手機的另一端答。
 
在升降機中看著樓層數字逐點遞升的我，此刻只有心急如焚的份。
我只希望自己能插翼而飛，直達天台把母親從「惡界」周渡廷手上救走。
 
升降機打開了，我們抵達十九樓。
防煙門就在我眼前不遠處的位置，它可以讓我們走上天台。
當我舉步前行時，突然就聽到背後傳來「碰」的一聲。




我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屈元林倒在地上。
 
我生怕是「惡界」周渡廷不知從何而來的突襲，連忙蹲下來並爬到屈元林身邊。
當我一見到他的容貌，我就嚇了一跳。
因為此刻的屈元林臉龐發黑，牙關打震，一副電影中嚴重中毒的樣子。
 
「發生咩事啊？」我緊張地問。
「我中毒……你冇……我估，係張卡。」屈元林強忍牙關發抖，勉強地吐出數個字詞，並且伸出了雙手。
只見他雙手都已黑得發腫，指尖更是黑中帶紫，看了也讓我觸目驚心。
 




卡？
我稍作回憶，馬上就記起了剛才進入九樓的房間的事發經過。
在九樓的房間中，屈元林曾經伸手入禮物盒中並拿出那張反轉了的空白卡，而我則從未接觸過那一張卡。
所以，若按現時的情況來說，毒，就是抹在那張空白的卡上。
 
原先我一直未明白「惡界」周渡廷將我們引到九樓空房間的原因，但現在，似乎事情就說得通了。
原來，又是一個詭計。
「惡界」周渡廷刻意在九樓的房間中虛佈疑陣，並利用我們渴望知道他下落的心態，因而引得我們失去防範地觸碰了他預先設下的毒物。
當我們以為自己已經步步為營的時候，原來，卻仍遠遠比不上「惡界」的機關算盡。
 




「你好嚴重，我幫你叫白車。」我將手機介面一轉，準備為屈元林叫來救護車，希望可以救他一命。
「唔好，呢個世界，唔可以有兩個我同時存在。」屈元林搖頭，掙扎地吐出想出的字。
確實，若然他進入醫院，「新界」的屈元林就會莫名地多了一個住院記錄，這又或會再生事端。
若不能進入醫院，另一個方法，就是把他送回「光僕」。
可是只要屈元林中毒而回，我們在這邊的行動就一定會曝光了。
 
當我正陷兩難的局面時，屈元林突然就開口了：「唔洗理我，未死得去。你去救人。」
我望向屈元林，他雖然身中劇毒，但說話時的雙眼卻不失半點肯定和清澈。
這是他由衷地表現的善意和大度。
而且，他也明白我的掙扎，所以他代替了我作出決定。
 
我知道，若現在再客氣地跟屈元林討論是否接受他的決心，到頭來或會錯過拯救我母親的機會，這只會白白浪費了屈元林的好意。
「撐住，等我翻嚟。」
我留下了這句話，並用感激的眼神向屈元林道謝，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跑進防煙門後的樓梯間。
 




在樓梯間，我跑了起來，用盡畢生最快的力氣跑了起來。
其實，我仍未想到救人的辦法。
我也未想出勸服「惡界」周渡廷收手的原因。
甚至，我現在還失去了屈元林這個得力助手，勝券更是大打折扣。
 
可是，我沒有退路。
沒有退路，所以我必須迎難而上。
今天，我不是為了見證母親的死而來的。
我是為了，將母親從「惡界」周渡廷手上解救出來而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總司令，我見到『惡界』周渡廷喇！」呂尚志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傳出。
「講佢位置！」我一邊跑上樓梯，一邊說道。
「天台，你一出樓梯推開門，轉左邊近天台邊緣就見到佢。佢而家手上面有個女人，應該就係『新界』周渡廷嘅媽媽。咦…..周渡廷發現咗我哋架航拍……佢仲笑住同我哋揮手啊……」呂尚志原本在準確地報告著，但當他提到周渡廷發現了他的時候，我聽到他的語氣中傳出了一陣不寒而慄的緊張。
「好，保持監視，我就快到。」我知道每分每秒的時間也相當重要，所以也不顧形勢，繼續一鼓作氣地跑上樓梯。
 




不出一分鐘，我跑到天台層了。
我氣喘噓噓地推開了防煙門，然後步入了天台。
此時，天空正下著毛毛細雨。
冰冷的雨粉落在我的皮膚上，卻絲毫沒有使我繃緊的神經冷靜下來。
 
我循著呂尚志指點我的方向，轉左，然後我就馬上看見了他。
我謹慎地收起了手中的手機，收歛心神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這一個，一直隱藏在整件事件背後，如今終於首次現身的人。
「惡界」周渡廷。
 
「你好啊，周渡廷。」
當我尚未開口之際，「惡界」周渡廷卻搶先了一步。
這句說話，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跟「善界」周渡廷在獄中相見的情景。
現在的「惡界」周渡廷就跟那時候的「善界」周渡廷一樣，帶著微笑向我打招呼。
 




雖然同樣是微笑，但「善界」周渡廷的笑容中有一份讓人舒緩放鬆的坦然，而現在「惡界」周渡廷的微笑之中，卻暗藏一份使我心頭寒意直冒的詭秘。
他的眼神，似是深不見底的地獄，棕色的瞳孔中散發著無盡的惡意和殘暴。
我想起了「善界」周渡廷在錄音中曾經提及的黑曼巴蛇。
 
「真係可惜喇，張卡嘅毒竟然毒唔中你，嘥咗。」「惡界」周渡廷微笑著搖頭，但表情上依然是一份洋洋得意的狡黠。
除了「惡界」周渡廷的笑容外，我此時亦留意到在他手上的母親。
「媽！」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
可是，母親並沒有給予我任何的回應。
母親此刻正依靠著天台邊的矮牆，雙目緊閉，應該是被「惡界」周渡廷以類似迷藥的方式弄昏了。
 
「『善界』果然係『善界』，雖然係同一個樣啫，但都唔洗連人哋啊媽都叫到好似自己啊媽咁啊？」「惡界」周渡廷發出了「嘿嘿」幾聲冷笑。
而聽了他的話，我思考了片刻才能理解，對於「惡界」周渡廷來說，我的身份是「善界」周渡廷，所以我不應該對眼前這個婦人如此親近才是的。
 
「廢話少講，將人交翻俾我，我可以俾你無穿無爛咁翻去『惡界』。」面對奸狡的對手，我選擇單刀直入。
「果然係『光僕』領袖，講句嘢都爽快啲，頭先張卡咁都毒唔中你真係可惜。」「惡界」周渡廷一直維持著嘴角上揚的笑意，不時更用舌尖舔著乾裂的嘴唇，使他顯得更為陰森，「不過，似乎你搞錯咗啲嘢，而家可以講條件嘅人，唔係你。」




「你同『Psyche』借PKXpress班機所做嘅事，我哋都已經知道咗，可以俾你安全翻去『惡界』已經好好，你仲想講咩條件？」我狠狠地回應了他一句，但其實內心卻對於他提出的「條件」二字感到擔心。
「嘩嘩嘩，而家『善界』嘅人咁惡嘅？仲識得恐嚇人，不如你轉過去『惡界』做我啦？」「惡界」周渡廷嬉皮笑臉地說，沒有半點要跟我來認真的意思。
 
「你到底想點？」面對母親在敵人手中，加上樓下的屈元林正等待著我任務完成後把他送回「善界」就醫，我實在沒有耐性跟「惡界」周渡廷說笑。
「好簡單，你滿足我三個條件，我俾翻個女人你。」「惡界」周渡廷舉高了三根手指。
「講。」我木無表情地回應說。
 
「一、俾我平安咁翻去『惡界』；二、將你哋可以自由穿梭平行世界嘅工具交俾我；三、講出『善界』喺平行世界宇宙之中嘅位置。」「惡界」周渡廷微笑著說出以上三個條件，然後悠然自得地看著我。
我心裡清楚，他所提出的條件中，除了「一」是可行之外，其餘兩項都不可能。
因為一旦將穿梭平行世界的工具交給他，再加上曝露了「善界」的位置，這就等於將「善界」拱手交到「惡界」手上。
 
「我無可能應承你。」我果斷地搖頭。
「咁啊，我都無可能放過佢。」「惡界」周渡廷微笑著，然後用單手揪著我母親的背心，並將她的頭稍為遞出天台以外的半空中。
「你唔好亂嚟！」我緊張地大喝一聲。
我其實知道，自己的緊張只會成為「惡界」周渡廷再加以利用的籌碼。
可是，面對母親此刻的處境，我卻無法不緊張。
 
「唔洗咁緊張喎，你一應承我，我咪俾翻個女人你囉。反正就算你交出咗你件工具，我哋『惡界』咁落後，都唔會研究到啲咩㗎啦。就算我哋知道『善界』嘅位置，憑你哋嘅科技做防守，我哋都入侵唔到你啊。但係，只要你講出嚟，你就救到一條人命喎。人命關天，你『善界』喎，唔係唔救啊？」「惡界」周渡廷就似伊甸園中的毒蛇，一字一句都充滿著惡意的引誘。
可是，最要命的是，他所說的似乎不無道理。
 
如果我此刻將黑盒子交給他，只要之後「善界」盡快研究出更先進的武器阻隔外來者不就可以了嗎？
憑「善界」的科技，不是肯定可以抵擋到「惡界」嗎？那麼公開地點似乎也不是問題吧？
而且，說出以上的資料，我就能救回我的母親一命。
聽起來，簡直就是一場沒有損失的交易。
 
雖然我的理智如此衡量著，但我的內心知道，「惡界」的計劃不可能如此單純。
而且，我也不相信「惡界」周渡廷會給予我任何的好處。
只是，面對他的言語透惑時，我內心中對母親的關心明顯地凌駕了一切。
因此，我感受到自己的大腦正蠢蠢欲動，想要馬上就答應「惡界」周渡廷的條件。
 
我望向「惡界」周渡廷，嘴巴微微地張開，準備就要吐出一個「好」字。
可是，就在這一刻，我再一次看見了他的微笑。
充滿惡意的微笑。
 
我想起了當天Jeffery死前的微笑。
我也想起了「善界」周渡廷在牢中向我道別時的最後一個微笑。
他們即使面對死亡，仍然微笑，是因為他們依照著內心的善，將善意執行到最後一刻。
那是無悔而終的笑容。
 
因為「善界」中滿是帶有善意的人，所以今天「善界」才能保持美善。
假如，假如「惡界」真的因為我今天的決定而終有一日入侵了「善界」，「善界」將會因為我的一己私欲而毀於一旦。
 
我辦不到。
即使只有0.00001%的機會，我也不想「善界」這個在現實中存在的烏托邦會因為我而消失和受破壞。
 
當我心意已決，正要開口再次拒絕「惡界」周渡廷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惡界」周渡廷身後的異樣。
這時候，「惡界」周渡廷身後三步有一道微弱的異光亮起，然後有一道像門的形狀的虛影逐漸展開。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傳送門要打開的情況。
 
然後，在傳送門打開的一刻，有一個人小心翼翼而無聲地走了出來。
在這個時刻出現的這個人，竟然是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