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此刻,空氣流動停滯,平常嘈吵的車聲、路人聲盡化為靜音模式,連路邊雜草也沉默下來,萬物都為此沒再發聲,寂靜是這刻的最佳形容詞;也許實際上萬物亦舊嘈吵,只是在雷飛燁的耳中,所聞的世界中,萬物都為了他的失敗而寂靜下來。忍著難過,困著淚光,呆滯的雙眼就是為了能盡快等到無人之境所放洪,可他越想忍耐,淚洪之勢則越強,眼見堤壩即將擋不住,卻幸好已到屋內,屈身於房中牆角,雙掌按於眉上,臉部肌肉的抽搐,流至嘴角下巴,滴至木板地的淚晶終從愛面子的男孩眼眶湧出。
「為⋯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這麼衝動⋯⋯為什麼她會⋯⋯雷飛燁,你到底在幹什麼?」
淚水落地聲,哭泣聲,因哭泣而哽咽說話聲,隨著似動似停的空氣流遍無人之屋。


「蘇莉亞,我喜歡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拜託!答應我吧!』他這樣心念著,縱仍有千百種心思湧上腦,卻也不能妨礙代表決心的唯一念頭,此刻的他已斷後路,只欲往前面目標進發。
「--」
「嘩!」「七彩光好漂亮呀!」「這實驗真是有趣,幸好沒打盹。」
「騾仔,莉亞快看⋯⋯」




「看實驗吧騾仔,這光很漂亮,很精彩,一點都不悶。」
幾乎暗淡無光的物理室中被突如其來的耀目七彩光吸引了幾乎全部人的注意,實驗結果的吸睛,同學們的驚嘆叫喊,陳遇深的呼喚,同時截斷了雷飛燁的攻勢,也順了蘇莉亞的迴避之意。目睹話題迴避前二人眼神氣氛的陳遇深也凝重了目光,觀望注視著二人狀況。『他們怎麼了?剛剛他拍我肩膀說話是為了什麼,好像昨晚零辰他打過給的,應該有關,但究竟說了什麼?不記得了,難道是⋯⋯』
在陳遇深的凝望中,於二人同瞧向彩光中,蘇莉亞笑容消失,頭也不擰,繼續向前方望,用認真又帶點慌張的語氣說道:
「你是認真的?沒開玩笑?不是為安慰我才逗我?」
「認真,沒開玩笑。」
「你一定⋯一定是在開玩笑。就算你是真的⋯⋯」
「我認真的,我真的喜⋯⋯」
「不要再說了!我就當你是開玩笑,不要再提了,我們是⋯不可能的!--嘿嘿!我知道你是⋯⋯你是開⋯開玩笑的。這樣,你明白了嗎?」
「唔,我明白了,就算我再笨,再白痴,也明白了⋯⋯」
越加慌張凌亂的蘇莉亞連平常流利的話語也變得口吃起來,嘿笑未能使自己平靜下來,反而使場面更加尷尬、不知所措。本意欲在暗淡橙光之中能浪漫告白的雷飛燁,卻得到了諷刺的結果,瞬間明白到戀愛漫與現實的分別,偶像劇男主角與自己的差異。面對這意料之外,又其實意料之內的答覆,雷飛燁沒有再怎樣,又可以怎樣?除了後悔外,還可以怎樣?除了想盡快脫離這個由自己創造尷尬得荒謬的情境外,還可以怎樣?除了知難而退外,還能怎樣?所以他只能什麼都不做,呆坐於此後悔著、意欲逃離著、眼神迴避著,其餘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也知道此刻,自己做什麼錯什麼,才只好什麼都不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好,實驗已經做完,下課。」
蘇莉亞趕急地,甚至有點慌張卻裝冷靜地衝回班房,雷飛燁轉頭欲喊一聲「蘇莉亞,別走!」卻連「蘇」字音出未半,目光臉向垂下,難出一言,已明白她的意思,灰心喪志地垂頭走出物理室。陳遇深見二人似真的發生事情,本欲追出問個究竟,卻被老師突然叫住難以立即抽身,當他得以脫離時,即衝往校門意圖攔截,只見雷飛燁背影走向校門。
「騾仔!騾仔等我!」
雷飛燁卻耳不聞,沒有理會,沒心情理會,沒心情接收周遭事物變化,又或是在此時他的世界經已鴉雀無聲,萬物已為他沉默下來,沒半點聲響。


    在一切寂靜的環境中,就只剩哭泣聲和哀愁聲允許存在。他上了床鋪,厚被蓋過頭頂,在自製的黑暗中凝視黑暗。
「怎麼會⋯這樣?不⋯⋯應該說我早就該知道會這樣,我是誰?我誰都不是,我什麼都不是,我憑什麼成功。」
「以後恐怕連朋友都不是了,就算她肯施捨,我就夠厚臉皮繼續當嗎?日後⋯肯定連靠近她也沒辦法。她肯定覺得我也噁心吧。覺得荒謬很正常,試問自己被一個又矮、又笨、又廢、又毒、又懦弱、又白痴的噁男告白又怎麼會有開心表情。但我明明⋯⋯明明知道是這樣,卻為何⋯還是哭。雷飛燁啊!雷飛燁,你真的很廢很懦弱。」




「如果⋯⋯如果我有逆轉時間的超能力就好了,也許我會跟她在往後有發展-妄想一下也許還可以吧,至少我就能跟她繼續做朋友就好了。可現在⋯⋯可現在!我如何能這麼厚臉皮。上天啊!神啊!或者什麼都好了,讓時間回到今早就好了,不,回到那句「「我喜歡你」」之前就好了。我就只想這樣,就可以跟她當個朋友、知己、青梅足馬,就可以⋯⋯忘掉你那荒謬的表情。這也⋯⋯不算過份吧。」
自卑又帶點半現實的想法一直在淚泣中,沉寂的萬物中自言自語說出來,也沒有停下之意。失戀之痛,是大部份人都經歷過的公認傷痛;可未戀先失之痛,也未必不及失戀,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從痛苦中掙扎的雷飛燁在此刻,只可向一切求助,求助一件不可能之事,這⋯⋯就是現在正值悲痛的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了。
「如果…我懂穿越…就好了。如果我有時光機就好了!」


「你真的確定嗎?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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