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者: 第三十一回 笑人居
【第三十一回 笑人居】
依傍漢江的襄陽有着河索之利，上通京師，下達長沙、廣南等地，交通四通八達，物產豐沃，是商賈雲集的利商之地，也是各方豪霸的兵家必爭之地，故此，此地幫派林立，時有血拼火鬥。原有襄陽王受世果居士之言所惑散盡家財解甲歸田，故此，皇朝冊封皇甫納才為正二品鎮陽將軍襄陽城主，這皇甫納才是皇廷中有數的高手，傳聞一手鷹爪功練得爐火純青，但他為人貪財成性，一上任即肆意搜括民脂民膏，過着窮奢極侈的生活，後來納江湖術士之言，索性把姓名中的「才」改為「財」字，以利納財，各方幫派知這城主好愛錢財，都上供珠寶以作巴結，故此襄陽城主對幫派之爭素來是閉上了眼，襄陽比起南方水都，更平添了幾分紛亂的市井之氣。
這紛亂的城中有一家百年老店叫作笑人居，這家三層高的酒家比起京城八仙館毫不遜色，尤其是他們出品的鮮蝦魚子麵及炭燒梅子鵝更是名滿天下，但要說最有名的，還是酒家自製的名酒「笑人酒」，相傳笑人居創辦人方笑人歷經數次生意失敗，在人生低潮時，因緣際會下釀出這種名酒，憑着其淳樸芳香，教人一醉解千愁的酒力，令人一試難忘，終於使其絕處逢生，得以在襄陽城創立這家笑人居，紅遍天下。像八仙館一樣，有道若到襄陽不到笑人居，便再也休對人說曾遊襄陽。故此，笑人居不論日夜也是冠蓋雲集，非常熱鬧。
這一天下午下着毛毛細雨，卻無損人們雅興，像往時一樣，笑人居中三層早已坐滿了客人，門外還站了幾名客人打着油傘等候入坐，店舖伙記也是到處奔波，為客人點菜倒水，客人喝着鎮店名酒「笑人酒」，有些不勝酒力早已喧鬧起來，一切就如平常一樣，一副酒家的熱鬧模樣。
突然一匹快馬疾衝至酒家門外，由於馬奔勢太急，幾乎把門外等着入坐的客人撞倒，幾人登時破口大罵了起來：「王八羔子，趕着要到閻王處嗎？」
只見一頭戴竹笠、身披竹簍的大漢返身下馬，也不理會人們罵聲，箭般直奔進樓，一公子模樣的客人還正待要罵，身旁一人即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說：「找死麼？你不見這人腰際繫着三條青色布帶嗎？他是三青幫的人！」那人一聽三青幫，即噤若寒蟬，額頭滲出豆大汗珠。
要知三青幫乃近年在襄陽一帶極具勢力的幫派，早已壟斷襄州、江陵等地的漕運生意，三青幫做事向來狠辣，加上早已買通了城主皇甫納財，故此襄陽無人不懼。即使他們幫中兄弟作威作福，一般平民百姓只有敢怒不敢言。他們幫中早些時候便為了一句頂撞之言，把頂撞之人全家二十餘口傾夜滅門，如今那人知道來人是三青幫中人，如何不懼？一張臉早已唬得發青，他的朋友見那大漢一進酒家即直奔上樓，即對那公子說：「朝他正有要事，他們幫最是記仇，快溜之大吉。」竟拉着那公子衫袖抱頭而走。眾客人聽見三青幫中人進了笑人居，都不禁皺起了眉，心想：「那班畜牲正在樓中？這頓飯如何吃得安樂？」竟一個接一個鳥獸散。
那大漢頭也不回直走上三樓，也不理會伙記叫喚招呼，在十餘桌中逕自到了一桌子前停下，那桌子靠近窗邊，正坐着四人，四人只點了幾味尋常下酒小菜，其中三人也是頭戴竹笠，把一張臉遮上了，餘下一人卻是名禿頭的大鬍子，身穿衣衫名貴非常，手上戴着數枚玉班子，一對手青筋凸出，粗糙非常，特別是拇指、食指及中指更 是粗大，這人見那大漢走近，頭也不抬問：「人呢？」
那大漢即答：「快到了！」
那大鬍子乾了口酒，然後對桌上其餘三人點了點頭，那三人即時走了開去，連那三青幫大漢竟竄入了酒館四角桌子的底下，那四張桌子原有的客人對他們宛若不覺，還在高談闊論自斟自飲，明顯早已知道那四人會有此一舉，其餘客人見此異狀，又見那三青幫的人到了，知道會有一場惡鬥發生，即不安地到處張望，眾人正要起身結帳，那大鬍子即淡淡一笑 道：「要走的就留下人頭吧！否則！給我安安靜靜繼續喝酒食飯，伙記，他們這一頓就算進我帳下吧！」那大鬍子說時就像是自己做了一件相當慷慨的事一樣，滿足的笑了起來。
伙記聽後眉頭一皺，對那大鬍子道：「皇甫城主，這可不合規矩，笑人居不是得了皇上御賜的免戰牌，禁止幫派鬥爭在此開戰嗎？」
眾客人一聽不禁一愕，那大鬍子竟然就是襄陽城主皇甫納財？只見皇甫納財聞言笑了笑說：「哈哈！這一次可不同！任你們老闆親自來了也是枉然，少給我囉唆，都到下面去吧！否則！哼！我就把笑人居給毀了！」那伙記聞言也不答話，轉身下樓去了。
皇甫納財遊目四顧，見十餘桌的客人大多嚇得面青唇白，惟有三桌人竟對眼前發生的事視若無睹，他不禁咪起了眼，心中盤算：「襄陽最大勢力的三青幫、蛟龍派、海沙幫和五毒盟的好手已給我請動了，這三桌人當非襄陽幫會中人。唔……近樓梯那桌六人，個個腰佩長劍，身穿青衣，極可能是青城派的人，青城派久在川蜀，少有在江湖上走動，這次不知怎麼出川來了，莫不是去參加那試劍大會？另一桌上只坐了一年青人，這人臉容倒是俊俏，但早已喝得爛醉，看他腳步虛浮，倒不像是會家子的。西側一桌卻坐了一對中年夫婦，婦人手上還抱着個嬰兒，那對夫婦氣定神閒，倒不可不防，莫不要壞了爺的大事。」
他正思索間， 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銀鈴響聲，皇甫納財忙收斂心神，臉上擠出笑容向着樓梯處。眾人只聽見一陣腳步聲自下而上，三名人影即自樓梯處出現，只見這三人身穿白衣，臂上繫着一條黑紗，倒像是在帶孝，頭上卻戴着竹笠，教人看不到臉面，邊旁兩人正自四顧觀察，中間那人身穿鬆身白衣，個子較嬌小，雙手戴着銀鈴，一見皇甫納財，即奔了出去，一時間銀鈴聲清脆響起，眾人只覺一陣芳香撲鼻，那獨自一人坐着的年青人即低聲笑道：「唔......是茉莉花香。」那白衣人已向皇甫納財叫道：「皇甫叔叔！」聲音宛若銀鈴，赫然是一把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