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者: 第二十九回 世果居士

【第二十九回  世果居士】

 
對整個皇廷來說，這一個中秋明顯不比十年前非人者來襲輕鬆，朱門長子朱萬屠殺國監宮、虐殺皇上寵宦小陸子之事已傳遍整座皇城，天下四門公然對抗皇廷，這可是轟動天下的大事，皇廷上下早已在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我的媽呀！你們有沒有看到國監宮的慘況，那……那簡直不是人的所為！」
 
「對呀！縱然陸大人罪有應得，但其他人也是無辜的吧？」
 
「誰說不是呢？那做法邪裡邪氣，我道那朱萬不知是否給妖魔操控，說不定就是妖魔化身，否則怎可能做得那麼絕？」




 
「照呀！就像絕醉樓的獨孤將軍一樣。」
 
「幸好九爺及時趕到，出手拿着了朱門的殺人王田嬰，否則，好像媚妃的天寵宮也會遭殃。九爺也真厲害，重傷下還能擒下那田嬰。」
 
「你知道什麼？據說九爺可是拼了命的，這一次傷上加傷，你看過去數年中秋正日九爺必在皇城各處跟禁衛們賀上一賀，今日可連人影也看不到，可知他傷得真不輕。」
 
「唉！不知那朱門為什麼要殺那二人，真的如傳聞，是為了結成那討伐非人者的聯盟嗎？」
 
「唉！據聞龍爺及遊將軍也在拿下朱萬那狂徒時給傷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若朱門真的傾力而攻，我們皇廷……真的……真的擋得下嗎？」




 
一名禁衛隊目見下屬喋喋不休，即喝道：「閉嘴！」眾禁衛即噤若寒蟬。事實上，那禁衛隊目也在暗嘆，天下四門的朱門全力出擊，現在的皇廷是否擋得下，又有誰答得了？
 
只是，縱然有朱門襲擊的陰影，但日子還是要過，皇城上下現在已忙過不停，為中秋節而到處奔波。站在皇城北面酬神塔中，看着皇城人來人往，遊仙不禁嘆了口氣道：「中秋節……偏偏又是中秋，皇廷難道前世跟嫦娥過不去嗎？」
 
一把蒼老沙啞的聲音答：「管他嫦娥還是朱挽，要來的始終要來，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說完竟大力咳嗽起來，咳得腰也彎了起來。
看着那人，遊仙不禁暗暗吃驚：「朱門歸元勁果然厲害，龍霸只不過着了一掌，竟然已傷成這樣？」
 
只見龍霸身上披着白羊毛大袍，對比昨天，一張臉就像遭抽走了生氣，一臉皺紋像疊在一起，沒精打采似的，絲毫不像往日那霸氣縱橫的龍霸。
 




遊仙當下乾笑幾聲道：「龍爺當然不怕，但試想，現在皇廷只剩你和我二人，朱門門下食客三千，觀乎那被捕的三十名黑衣人均非庸手，哈哈……自古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九爺他……」
 
一聽見「九爺」二字，龍霸臉上登時現出痛苦神色，就像是面上給抽上一鞭，怒道：「正是他們傷了雙兒，他不找我們我也會找朱挽算上這筆帳！」
 
遊仙聽後不禁嘆了口氣，心想：「想不到那殺人王田嬰這麼厲害，竟然能令龍無雙受了那麼重的傷，他那傷勢可不是一兩日就能痊癒，唉！其餘八龍又……」
 
龍霸忽問：「那赤焰子及屠名呢？」
 
遊仙想不到龍霸突然問起二人，隨即尷尬一笑道：「哈哈……他二人今晨已返回漠北和崑崙了。」
 
龍霸哼了一聲道：「那你的什麼討伐非人者聯盟看來也是沒門了。」
 
遊仙似不想談論這一話題，忽然說道：「那朱萬及田嬰怎樣了？」
 
一談及這二人，龍霸立刻又皺上了眉，道：「那二人的嘴可密得很，不論刑部的人如何拷問，就是不說，幸好探子說河北朱門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遊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那皇上他……」
 
龍霸無奈地答：「聽得朱門來襲，皇上當然受驚，在那媚妃的推薦下，現在他正傳召了世果居士。」
 
遊仙不禁失笑道：「世果？那算命的？哈哈！皇上實在有夠風趣，難道那世果居士能有法子對抗朱門？」
 
龍霸說：「世果……哈哈……遊大人，只要你在皇廷待得久了，對這些事就見怪不怪了。」
 
莊嚴的黃金大殿上，數以百計文武百官分成兩行排列，只見他們手中各拿奏摺，明顯有事奏請，然而，如今看這些官員的神色，卻明顯哭笑不得，因為他們的主子明顯有更緊要的事情要辦，可管不得他們，只着他們在殿上等候。他們的主子呢？只見黃金殿的盡頭有數十級樓梯，梯上橫置一張金碧輝煌的長枱，枱上雕滿五爪金龍及祥雲，枱後有一張雕上黃金飛龍的長椅，任誰都知道，這張椅子具有無窮的魔力，是世上最高權力的象徵，只是現在這張椅子卻是空着，因為他的主人已急得離開椅子，在側面左右徘徊，明顯很是焦急。人呢？這世上最高權力的人，年僅三十餘，頭上戴着釀滿珠寶的高冠，前後有數串寶珠如珠簷垂下，一身黃袍，袍上以金線繡滿五爪飛龍，威武非凡，只是，這手握天下權柄的人卻明顯過於逸樂，身子面上賤肉橫生，一雙眼沒精打采，眼下黑圈離遠可見。
 
突然殿外一禁衛唱道：「世果居士求見！」
 
一聽見世果大師名號，皇上的臉上登時如久旱逢露，胖胖的臉上現出了笑容，即回到龍椅上坐下，口已急不及待叫道：「快……快傳！快傳！」
 




百官聽見世果居士，登時亂了起來，交頭接耳之聲此起彼落。
 
「世果居士？不就是那名滿天下的神算子嗎？」
 
「傳聞他自幼獲得天啟，自此能洞悉天機，憑着他的神機妙算，不但屢次預測天災，還助不少人趨吉避凶。據聞不少江湖大豪都有找他談談。」
 
「是呀！江南襄陽王就因他一句話而決定散盡千金，解甲歸田。河北陳將軍亦因他一句話而扭轉敗勢，盡破十萬馬賊。」
 
「現在他的一句話，可說是字字千金。」
 
眾官見皇上如此急於見這位世果居士，心中都不禁大奇，不少人已回首引頸，希望看看這名滿天下的神算子。
 
這時一人昂首闊步走進大殿， 來人一身米白絲衣，頭上頂戴黑色道冠，衣飾簡單但剪裁貼身，手中輕搖白色羽毛扇，神情似笑非笑，神容丰俊，實難看出其真實年紀，只是給人一塵不染的感覺。 只見這世果居士面不紅氣不喘，輕搖手中羽扇，步履輕盈走到殿前，對着皇上唱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居然並不下跪。眾官看見不禁心下惱怒，一武官更喝道：「斗膽來人，見了皇上還不下跪？」
 
世果居士卻充耳不聞，只站在原地微微笑着。




 
皇上見狀即說：「住嘴！你們都給我住嘴！世果居士乃是朕的貴客，這種俗例就免了。」
 
世果聽後微微一笑說：「如此謝過皇上，觀乎皇上之相，烏雲密佈，明顯有一大凶星降臨皇廷，唉！」隨即顯得一臉憂愁。
 
他這句話可是說到皇上的心裡去，皇上即時問：「對呀！對呀！居士可有化解之法？」
 
只見那世果聽後緊皺眉目，忽然屈指而算，然後嘆了口氣說：「皇上，小民昨晚夜觀天象，見一大凶星自河北而來，色赤，已想皇廷必生亂狀，今日再看皇上龍顏之相，更加確切。小民斗膽，昨晚必定是朱門來犯！」
 
這句話一出，眾皆譁然，事實上，在遊仙及龍霸指令下，朱門來犯一事原本就是皇廷中人的秘密，即便大殿上百官也非全然知道事情實況。皇上聽到世果一語而中，心中登時對他敬若神明，脫口而出：「居士真神人，這事本是皇廷秘密，你怎……」
 
世果登時打個哈哈說：「在小民眼中，天下並無秘密，小民如何知道並不要緊，問題是如何化解……」
 
皇上即一拍龍案說：「對對對！如何化解這場災難，還看居士指點呀！」
 




這樣一說，百官登時心下明暸，原來皇廷昨日受到朱門襲擊，這次皇上是要找這神算子來趨吉避凶，化解災劫，一眾武官卻聽得咬牙切齒，心想：「遇敵來襲，皇上不思如何迎敵，反召來一術士指點，這可是武者之辱！」
 
世果卻忽然肅容走上前，眾禁衛只道這人要行刺皇上，登時「嗆」一聲，紛紛拔出刀刃，唬得世果也一時不敢靠前，只有點腦怒道：「皇上，這……要小民如何為你消災……」
 
皇上登時龍顏大怒，喝道：「你們退下，讓居士上來。」眾禁衛聽得皇上喝斥，如何敢再犯龍顏，登時俯首退了下去。
 
世果見眾禁衛退開，登時走到皇上身前，對皇上說：「請皇上伸出手來。」
 
皇上那容懷疑，即伸出雙手。世果登時聚精會神看着皇上攤開的肥大肉掌，大殿上登時鴉雀無聲，世果看了好一會，忽然面有難色喃喃自語：「怎會這樣……唉！難……難……難……」
 
這時皇上對世果深信不疑，聽得世果每說一難字，他滿臉的肥肉就縮入一分，整張臉就像摺疊起來，不禁急問：「居……居士……怎麼樣？」
 
世果歎了口氣然後道：「觀乎皇上掌相，今年本就是皇上的大凶年，到了中秋更是凶星入宮，必有極大災難，要化解極不容易，此乃第一難。再者，皇上掌上有兩處折位，即除了朱門外，皇上命中還有一更大的災星，這災星指的便是非人者，非人者其禍天下，此乃第二難。而且……」
 
皇上聽得非人者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即震聲問：「還……還有什麼？」
 
世果突然跪下說：「小民不敢說……」
 
皇上想不到世果突然下跪，即雙手扶着世果說：「居士快快請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世果歎了口氣道：「觀乎皇上掌相、面相及星象，相互參照下，皇上陽壽到今年已盡！此乃第三難！」
 
皇上不聽尤可，一聽之下不禁冷汗直流呆在當場。一眾官員聽見世果之言，不禁紛紛喝道：「胡說八道！」
 
數名武官更已拔出刀刃上前大喝：「大膽妖人在此胡言亂語？」
 
世果卻面不改容，只說：「三難雖難，但為了萬民，也非……」
 
皇上原本龍顏已現怒容，聽得世果語鋒已轉，立即一擺手叫停百官，問：「居士救命，居士救命！」
 
世果緩緩起身說：「要化解凶星助皇上增加陽壽本就逆天而行，這實在有違我等修道者的根本……」
 
皇上即說：「居……居士……你不為朕也要為萬民呀！朕什麼也依你的！」
 
世果嘆了口氣道：「也罷！縱然會縮減小民陽壽，但為了皇上及萬民，小民也只好當仁不讓了。要化解這些災劫，必先要找出三道難題的相關之物，即與朱門、非人者及皇上血脈相連之物。」
 
皇上即說：「有！有！有！朱門長子朱萬已是階下囚，至於非人者，當年眾高手力拼非人者，就割下了那妖魔的一根指頭，至於朕……不會是要割下朕的……」
 
世果對天打個哈哈說：「如此好辦！如此好辦！皇上放心，小民只要皇上的數根頭髮就好！」看見皇上大大呼了口氣，世果笑了笑又道：「只要集齊三物，皇上容小民於這黃金大殿外開壇作法……還要一燒得沸騰的銅鼎……」
 
皇上問：「要作什麼？要烤了那朱萬嗎？」
 
世果說：「非也，這銅鼎是要作放上犧牲品以獻上蒼，替皇上解災……」
 
說到這裡，有數名官員已禁不住破口大罵：「妖言惑眾！皇上，你千萬別聽這妖人所言，作一場法就能消弭災禍？門都沒有！」
 
面對群起指控，世果不怒反笑問：「敢問各位，你們是否能為了皇上，做什麼也可以？」
 
剛剛大罵的官員即齊聲答：「當然！為了皇上，下官萬死不辭！」
 
世果即一拍大腿讚道：「真忠臣也！如此甚好！恭喜皇上能有此等忠臣，敢問他們姓名？」
 
皇上沉吟道：「那是山東統領孟群、太原軍統陳師、兵部士郎劉達……等等。」
 
世果一邊聽一邊屈指而算，然後道：「總共三十餘人……唔……」突然轉身問眾人：「你們有那些是肖虎、馬？請站上前來」
 
眾人一時不明所以，皇上即喝：「快答……卿家快答……」在皇上喝斥下，有八人不情不願站了出來。看見這些人，世果喜形於色說：「好！好！好！八人剛剛好！皇上，這八人極為重要，因為他們就是獻給蒼天的犧牲品！」
 
此語一出，眾人不禁大吃一驚，那八人更是怒不可遏，紛紛大罵世果，連皇上也是沉吟不已。世果見狀不禁歎道：「唉！小民也知此事甚難，罷了，罷了！一切皆休！」
 
皇上見世果神情悲痛，不禁問道：「居士除此別無他法？」
 
世果道：「皇上，此乃八大金剛大法，必需選擇對皇上極忠心而又肖虎及馬的八人作犧牲品，化作八大金剛，替皇上消災解困，此法一成，不但災難盡去，皇上也能福壽永享……」
 
聽見這句說話，八名賢臣已感不妙，正要喝斥世果，那料皇上即道：「唉！如此……為了萬民，也只好難為愛卿了！人來！好好『照料』八位愛卿！」
 
眾禁衛跟隨皇上已久，當然知道皇上心底話，即一躍上前拿下了八人，那八名賢臣不想皇上這般無情，不禁大叫：「皇上！皇上三思呀！莫聽這妖人所言！他……必定是妖魔所扮！皇上！」
 
皇上皺着眉說：「愛卿們為國捐軀，朕必永感爾等恩德！朕也會善待爾等家人，禁衛們，還不快去準備居士要的東西！」
 
那八人聽得皇上所言也是悲從中來，有數人更是當場哭了起來說：「罷了！罷了！我等為國為民數十載，想不到最終落鍋而死！蒼天無眼！」
 
「皇上！先父與皇上親若父子，臣更與皇上情如兄弟，你怎忍心……」
 
「皇上！這妖人必是妖魔所扮，快快殺了他以正視聽。」
 
到得後來更開始辱罵皇上，皇上聽得眉頭大皺，即揮一揮手，着禁衛們封了他們的嘴，讓他們不能張聲。群臣見皇上深信一妖人所言，殘害忠臣，也是怒不可遏，奈何皇上專橫獨斷，可是誰也不敢當面觸犯聖顏，均怒不敢言，有部分臣子不忍親睹慘劇發生，都稱病離殿，一時間殿內只餘下數十名一向奉承之輩。
 
世果見狀即說：「這法事要晚上作才能收大效，適逢今日中秋佳節，不若皇上今夜與眾臣一邊歡度佳節，一邊觀賞小民作法如何？」
 
皇上聽罷即說：「一切但憑居士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