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的人物、團體及事件完全與現實並無關聯。如有類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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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等鬧鐘響第二次,陳卓唯已經把它按關了。他沒賴床的習慣,在床上稍微伸展後便起床換上校服。他走到窗前撥出一小縫觀看外面的景色,如往常一樣。世界沒被毀滅,沒被外星人侵略,H城也沒被鄰國攻打,全成就了日復日的日常。
陳卓唯拿著書包出房,走到飯桌專屬的位置前,他瞄一眼旁邊空著的椅子,還有新鮮做好的早餐,他趕快坐下吃自己的份。「早晨啊。」陳母將溫水放到陳卓唯旁邊,又將溫牛奶推到空位置前面。「早。」陳卓唯回。電視正播著早間新聞,雖然新聞內容不一樣,但有著一樣的報導員,一樣的語調。陳母也坐下吃早餐,然後指著鞋櫃上的新鞋盒,「對了我前幾天看到你的皮鞋都破了,所以買了雙新的,今天你就穿新的吧。」
陳卓唯吃掉最後一口麵包,「舊的還能穿。」「啊…」陳母見兒子好像很疲累,「好吧,我先放進鞋櫃,記得要穿啊哈。」陳卓唯點點頭,背上書包就出門了。今早天氣微涼,陳卓唯從書包拿出耳筒,插在電話播放音樂,又不斷將音量提高。他拉長針織外套手袖到手掌,兩手插袋,低頭走著,想將自己與外界隔絕。現在播放著美國搖滾樂隊Around的新歌——《Down》。歌曲節奏輕快,閉上眼能幻想到自己獨自在星空下的大馬路上開車,一邊哼著歌,一邊往目的地進發。陳卓唯特別喜歡Around的鼓手,所以他也特別留意鼓的打點,身體也很自然的跟著搖擺。
不過這一舉動他很快就按捺住了。因為他小時候曾患過大病,即使痊癒了身體會經常輕微抽搐,配合剛才跟隨音樂的搖擺的話很容易被外人以為是怪異行為。上學上班時間大街人漸多,他不想被認為是怪人,所以他盡量忍著。但音樂不能不聽。陳卓唯走上斜坡,路經普馳中學,再往上就是他就讀中學,言正中學。陳卓唯習慣很早就出門上學,當然地他是5B班最早到課室的人。坐下不久他就拿出小說讀起來。現正七時二十一分,離學校關門還有二十九分鐘。班上的同學逐漸回來,入到門口互相打招呼,有的馬上拿出功課互抄,有的伏在桌上補眠,有的偷偷吃早餐(課室不准飲食)。陳卓唯仍然專注在冒險小說裡。他讀到主角和伙伴們終於拿到稀有武器攻入魔物洞穴拯救公主,旅途中他們得到友誼、力量、知識,全都將會成為他們打敗魔物的關鍵——
「啪!」小說被撞跌到地上。然後被踩到一腳。「Oh!Sorry~」剛經過陳卓唯桌子的阿Bo道歉。「嗯。」陳卓唯彎身撿起來,重新坐好後撥走小說表面的鞋印。「哇,他在抖啊,在哭嗎?」阿Bo的朋友蕉皮問。阿Bo回答:「不要歧視殘疾人士啊,啊,啊…」不用陳卓唯回頭,他也猜到阿Bo在扮他抽搐,而且扮得很誇張。
陳卓唯忍著身體的不協調,又在做深呼吸調節情緒,因為醫生說過情緒愈波動,抽搐會愈厲害。他抬頭望鐘,還有兩分鐘校門就關了。這兩分鐘很關鍵,這兩分鐘將左右他一整天的校園生活。秒針又轉了一圈,還有一分——「剛好沒遲到!!」呂順賢踏入門口,大聲叫道。「算你好彩啊順賢!」阿Bo向門口叫嚷,「蕉皮買了早餐,快來吃!」呂順賢飛快走向陳卓唯那行最後的座位,他經過時完全沒看過陳卓唯一眼,似乎當他不存在。陳卓唯擦書的手止著,他又在深呼吸,不知覺間握緊拳頭,吸氣,呼氣,吸氣……
要來的還是會來。--陳卓唯喜歡上學,也不喜歡上學。聽起來很矛盾,但是是事實。他喜歡上學,是因為在學校可以吸收到知識。由了解問題到尋找答案,在「知道」的那一刻恍然大悟是他最舒服的感覺。學習是他除了音樂之外的第二興趣。他資質不算很好,但勝在求學心強,所以成績逐漸上游。至於他不喜歡上學——「喂陳同學!」蕉皮在陳卓唯後面推了一把。陳卓唯正想去洗手間,剛才一推他就仆入男廁,頭頂因為磕到水桶而發疼。
「我跟你打招呼而已,你也不用跪我吧哈哈哈哈。」蕉皮跨過陳卓唯入男廁,還在他褲子上擦鞋底。「……」陳卓唯站起身,打算走上上一層男廁,下一刻就被蕉皮拉入去。陳卓唯拉倒靠在牆上,阿Bo從廁格走出來,看到陳卓唯便笑了。陳卓唯再次離開,今次沒人拉住他。他走上了上一層男廁,如廁後才發現手掌有輕微擦傷,他將雙手洗淨後煩著去不去醫療室處理傷口。算了不去了,每次去醫療室都得向校務處報告,他不想又變成大舌頭。--今天一整天過得還算順利,但陳卓唯卻不能放下戒心。放學鐘聲響他趕著回家,馬上收拾好功課及要用的書就馬上背上書包逃走。沒錯,要逃走。5B課室在五樓,他繞到離課室最遠的C樓梯離開,但他似乎被預計到會在那邊出現,阿Bo已經在梯口等著他。C樓梯可說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險。正因為離課室遠,老師和學生基本不多在那邊出現。阿Bo:「順賢找你啊,他有事問你。」陳卓唯當然沒乖乖跟上去,他掉轉頭想跑走,卻一如以往被阿Bo抓到。陳卓唯被阿Bo拉入六樓男廁,他失平衡再次跌在地上,眼前是一對新款的白色球鞋。他很清楚這球鞋的主人是誰。呂順賢俯視著,「聽說你今天跪了蕉皮,為什麼又不跪我?」陳卓唯抬頭,對上呂順賢的冷峻臉容。對著阿Bo和蕉皮他可以不用回答,但對著呂順賢……「我沒有…跪他。」陳卓唯慢聲說道。「啊?即是蕉皮說謊了?」呂順賢用力踩在陳卓唯後背,使他得伏在地上。「還是你說謊?」「不是……」陳卓唯低頭。至於他不喜歡上學的理由,是因為呂順賢。自從他出現在呂順賢的生活後,呂順賢很愛欺負他。陳卓唯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怎會覺得今天將會很順利,他就知道他逃不出呂順賢手裡。陳卓唯愈想愈多,呼吸漸漸急促,身體開始忍不住抽搐。「又來了又來了!他要變怪物了!」蕉皮大聲叫著,他拿起濕透的地拖,「等我來個降魔伏妖!」蕉皮口說幫陳卓唯清潔,卻將地拖抺過馬桶後又抺在陳卓唯背上,使雪白的校服濡濕得變成淡灰色。他似乎覺得不夠,又將廁所清潔劑倒在地拖上,再次幫陳卓唯「清潔」。阿Bo則將陳卓唯書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私人物品和書本散落一地。「讀那麼多書都沒用,殘障就是殘障。」阿Bo嘲笑著,他拿起陳卓唯的筆記本,「上次埋進土裡的你挖了回來啊?像狗一樣呢。」陳卓唯瞄到今早在看的小說揭到書簽一頁,他想起角色們的故事,覺得現實與情節有所重疊。不過主角不是他。戰士呂順賢一行人在男廁拿到了地拖和陳卓唯的書包,將陳卓唯這個「魔物」擊倒。蕉皮在長矛上塗上毒液將魔物制服,配合阿Bo使用的魔法吟唱令傷害值增加,而呂順賢則施放了「恐懼」,限制了魔物的活動能力,讓牠被綁在戰士們前面按著打。他們不在乎最後能不能拯救到公主,只在乎當下打魔物的快感。他看小說的心態跟別人的有點不用,他不是憧憬著主角的英勇,更不想成為戰士打殺怪物。而是將自己代入為怪物,棲息地被侵佔,被破壞,最後還要被所謂的戰士殺掉,然後將自己身體部分拿去換錢。侵佔魔物之地的戰士是正義之士?何為正義?又是誰判定的?作者嗎?戰士們嗎?還是讀者?怪物就是怪物,永遠低人一等。陳卓唯看到電話也飛了出來,他知道電話一定會成為目標,他匐匍前行想拿回電話,卻被呂順賢一個重踢踢到最尾廁格。電話撞得鏘鏘聲,陳卓唯嚇得蜷縮起來,心裡希望不要撞壞。呂順賢走近,又將腳前的鎖匙踢向陳卓唯手邊,留下一句「明天再玩」便離開男廁。待三人離開後陳卓唯坐起來,他聞到來自背後傳來的陣陣異味。他眼鼻發酸,卻告訴自己不能哭。身體又開始抽搐,他大聲哮著:「不要撞(再)豆(抖)了,停啊!!!」身體沒如令停下,反而因為陳卓唯的高昂情緒而抖得更厲害。他深呼吸,同時計劃一會兒回家前的步驟。他走近最尾廁格找到電話,幸好電話只是螢幕碎了一點點,沒壞。能聽歌。鬆一口氣。收拾好東西後他離開了學校,從村內的付費儲物櫃拿回新的校服,這是他瞞著陳母買的。然後髒了的校服就會到自助洗衣店洗,一次十五元。偶爾呂順賢心情好不搞他就可以省下十五元。陳卓唯整裝好便回家去。他想馬上回到房間,因為房間是唯一一個不受打擾的小天地。陳卓唯站到家門前,在書包中搜著鎖匙,此時跟前的門正好打開。屋裡的是呂順賢為他開門,他展著永不會在學校看到的笑容說道:「歡迎回家啊,弟弟。」陳卓唯望到對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應道:「我回來了。哥哥。」(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