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扶桑慵懶地半躺在涼棚的軟舖上,一邊舉着酒杯,一邊端詳着手上新塗的蔻丹。她先是聽到雲無心的玩笑話,尚未來得及回答,就被一個小女娃當眾數落。
  她抬頭朝皇甫嫣投來目光,鳳眼在上官二與皇甫嫣兩人間遊走,最終落在皇甫嫣身上。皇甫嫣恰好也穿了一件朱色長袍,外套一件同色輕紗,看起來嬌俏可愛。
  嬌俏可愛倒也不是不好,但在花扶桑跟前,就生生被比了下去,硬是少了點女人該有的嫵媚。
  
  「好生無禮」的花扶桑沒有接話,臉上的一派平靜,沒有動怒之兆。反是雲無心皺起了濃眉,本想解釋一二。花扶桑卻先提唇一笑,嘴角蕩出了清脆的笑聲,自嘲道:「哈哈,這小姑娘說的沒錯!穿紅戴綠的確有所不妥!」說着這話時,鳳眼有意無意地掃向皇甫嫣,更準確來說,是掃向她身上的紅衣。意思不言而喻!
  花扶桑緩緩地坐直身子,像貓兒般伸了個懶腰,又道:「為了向千千表達歉意,我就替她考驗一下未來夫婿的武功吧!」
  「吧」字剛落下,紅衣袂飛,眾人只覺眼前紅影一晃,剛緩過神來,花扶桑已然立在演武場的台上,可見其輕功之高妙。花扶桑揚起了嬌媚的笑容,環視四周:「何人先上?」
 
  皇甫嫣這才知道花扶桑乃雲千千的好友,臉上頓時炸開了,紅暈直竄到耳根。幸好底下的人根本無暇去注意皇甫嫣,一雙雙眼睛全落在花扶桑身上。
  




  花扶桑武功是高是低,眾人不一定清楚,但她跟雲千千的關係,在座無人不知。若打贏了花扶桑,以雲千千極為護短的個性,她一定不會樂見。若輸給花扶桑一介女流,叫底下眾英兒的臉子往哪擺啊?
 
  底下的江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為難。有些摩拳擦掌,蠢蠢欲試,偏偏就沒人敢當第一人。
 
  花扶桑本就沒甚麼耐性,鳳眼狀似隨意的一掃,底下竟無人敢與她對視。好不容易撞進了一雙星眸,花扶桑趕緊道:「霍少將,你不是想娶千千嗎?要不你先上?」
 
  怎料,霍曜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我不跟子比武。」
  花扶桑一聽,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住了。旁人或許不知,雲無心卻是最清楚花扶桑的個性。花扶桑此人最要強了,平生最討厭別人輕視女子,霍曜這一番說辭,恐怕已把花扶桑惹惱了。
 
  果不期然,花扶桑輕哼一聲,鳳眼划過一絲厭惡,冷笑道:「男子﹑女子有何差別?難道霍少將在陣上殺敵時,還會顧慮對方是男是女不成?」末了,嘴角笑意更濃,「難道說,霍少將是怕了?」




 
  「也對,輸給女子班實有損少將的威名。」花扶桑說畢,忽然朗聲大笑,笑聲清脆得有些尖銳,引得霍曜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她止住笑意後,竟招手命人取來一根緞帶,正當眾人感到疑惑之際。花扶桑竟將雙手反剪在背後,並讓侍人用緞帶牢牢綁緊。
 
  花扶桑特意原地轉了一圈,向霍曜及底下的人亮出被縛的雙手。霍曜本來花扶桑只是做做樣子,待他看清她雙腕間的繩時,不由得有幾分意外。
 
  花扶桑似乎很滿意霍曜的訝異,臉上褪去了惱色,又展起了嫵媚的笑意,說:「本谷主就讓霍少將一雙手,少將該不會再拒絕了吧?」
 
  明眼人都知道,花扶桑有意激怒霍曜,就不知她是為了羞辱他,抑或是讓他知難而退。在上官二的印象中,花扶桑雖然行事乖張,但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
 
  她今日之舉,到底是何意?如此咄咄逼人實在不太自然,就似……刻意演給某人看的!




  上官二的目光落在庭園中,一道佇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見任老仍舊站在庭園裡,腰背挺得筆直,雙眼看着霍曜的背影,似是若有所思。
  無聲地收回目光,斂眸抿了一口清茶,茶香裊裊中,徐徐綻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面前花扶桑的挑釁,霍曜神態自若,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看似不為所動。不過他終究太年輕,眼底裡洩出了一絲慍色。見花扶桑自縛雙手,霍曜居然應戰了,「這樣確實可以一戰!」
 
  言罷,縱身一躍而上,輕盈地落在花扶桑對面。兩人相距十步,花扶桑看清了他眼底裡的怒火,她笑得更是快意,惹得霍曜火焰又盛了幾分。
  霍曜再難自持,伸手一比,「花谷主,請!」
  花扶桑展起了燦笑,頓時滿園豔麗嫵媚,更勝千萬株白梅盛放。忽地,半空炸出了一朵銀花,銀花化作了十幾道細如髮絲般的銀絲,銀絲如同灌注了生命,覆天蓋地的襲來,直指向霍曜面門。
 
  沒人看見花扶桑是如何出招的,就站在她跟前的霍曜都沒看見。他只感到寒意驟起,出於軍人的警覺,他下意識的拔劍抵擋。待他緩過神來時,銀絲已纏上他的佩劍,且一圈又一圈的牢牢包裹住。
 
  霍曜暗地生驚,錯愕着抬頭,恰好對上了花扶桑含笑的鳳眼。她笑得一臉無害,甚至朝他眨了眨漂亮的鳳眼。霍曜卻是心神一顫,他心中很清楚,若方才他拔劍的速度慢了一息,那現在銀絲纏上的就不會是他的劍,而是他的脖子!
 
  最教人氣憤的是,他甚至沒看到花扶桑是如何出招的!
  霍曜右手握劍,左手飛快地從腰間摸出了一把短刃,朝銀絲反手一割,爆出一聲尖銳刺耳的磨刀聲,那細如髮絲的銀線竟堅韌無比,竟鋒利的短刃也割不斷!




 
  霍曜定睛一望,臉色微變,纏上劍鋒的竟不止銀絲,還有一根根細如鴻毛的銀針!
 
  涼棚上的皇甫嫣看得不是很真切,隱約看見二人僵持不下,心中像被貓抓一樣,又急又癢,難受得行,忍不住轉首向上官二問個究竟:「二少,為甚麼花扶桑雙手被縛也能出招呀?為甚麼霍曜不直接斬斷她的銀線?」
 
  「少將別浪費力氣了!我這可是天蠶絲,尋常刀劍可是斬不斷的!」這時底下傳來花扶桑的笑聲,正好為皇甫嫣解了惑。上官二慢悠悠地往比武場瞄了一眼,不答反問道:「那嫣兒認為花谷主是如何出招的?」
 
  皇甫嫣沒料到上官二會把問題拋回來,她愕了一下,轉首看向比武場,像好學的學子般反復打量着花扶桑,好像要把她看出一個洞來似。時值早晨,豔陽高掛,花扶桑十指間銀光閃閃﹑悄然生輝。
 
  皇甫嫣又驚又奇地讚嘆道:「原來花扶桑是用十指出招!因此雙手被縛亦不打緊,只要十指能活動就可出招了!」
  上官二目含贊賞頷首:「愚子可教也!」
  再認真端詳一番,發現銀線正微微發抖,幅度極小,並不算明顯,這不用上官二細說,她也知道這是灌注內力之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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