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幸福人生: 我想（四）

阿左覺得每天都逛珠寶店很悶，這天在酒店裡悶悶不樂。阿黑忽然想到：「不如我們今天去藝術館參觀一下吧！以前也沒機會，而且我們國家都沒甚麼藝術。」阿左說：「藝甚麼術，很悶呀！有沒有沒逛過的珠寶店。」阿黑說：「這裡已經是最繁榮的城市，你還想怎樣？再遠的地方要幾公里才有一家人，幾十分里才有一間商場，你想去那些城市嗎？」阿左說：「當然不想。也許養老才會去吧！」於是四人就一起去最大的藝術館「帝國國家博物館」參觀了。
 
他們來到藝術館內，只見建築物是用一條條的金屬搭成，宛如一個鳥籠。阿黑笑道：「看，這藝術館很像一個監獄對不？一向都覺得帝國本身就是獨裁吧！」阿左胡亂的笑了一下。艾斯金雖然不太懂藝術，但他心想：「就算是也是諷刺吧！」前面有幾千人正在排隊。阿黑定睛一看：「咦怎麼全是自己種族的人來的？這些應該是以辦公和交流名義趁機不回國移民過來的吧！」只見那些人面色白淨，衣著光鮮，一副上流社會的人的樣子。阿左看看自己身上搭配得不倫不類的名牌衣服，再看看那些排隊的同胞，心裡很不舒服，覺得很自悲。藝術館的職員一邊收票，一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艾斯金心想：「也許她也不喜歡每天看著的都不是自己的國民吧！」
 
阿黑興致勃勃的帶著眾人走進藝術館，職員認得他們就讓他們進了。阿黑還故意掉頭向著排隊的同胞做鬼臉，他們怒得直瞪眼。阿黑心想：「這就是吐氣揚眉的感覺吧！」走進裡面，阿黑忽然感到尿急，他說：「我先上個洗手間。」然後急步走了。他走進「超現代展館」，看到館中心有一個馬桶放在路中心，他就去小便了。他按下手掣，看到自己那泡又黃又濃的尿還沖不走。阿錐趕上來，看到立即大笑，他拍了拍艾斯金的肩膀叫他看，艾斯金看完把右手放在額頭上轉頭不想再看。阿黑不斷按手掣，說：「笑甚麼笑？沒看過沖不走的尿嗎？」說完就走去看其他展品。其他遊客看到這泡尿，驚嘆：「嘩這泡尿真厲害！」「是呀是呀！」「簡直是畫龍點睛！」「把時代變遷的舊現代、現代和超現代的表達發揮到極致！」「那種對社會的批判很尖刻！」「點一滴嘗嘗是不是真尿？」「怎樣？」「很重豬肉味，不太像真的。」「那是有加工嗎？應該可以存放久一點吧！」
 
阿黑又走到另一個館，叫「歷史藝術館」。裡面的展品全部都是最自由國未建立以前的年代的藝術品，有字畫一萬幅，裝飾、衣服三萬件，加上其他藝術品，合共有十萬件。當中最值錢的藝術品是叫做「歷史的足跡」，那是用合金打成的一對老人腳掌，整對腳佔地大約一平方米。腳掌上的每一顆腳趾都可以拆下來，但上面只有兩顆腳趾。有趣的是，那腳掌雖然是金屬製成，但手工之仔細，技藝之高超，令腳掌看起來軟棉棉的，非常迫真。作者的寓意是千百年的歷史都是由無數血汗和足跡走出來的。四十年前元首奪得政權後，開始「歷史消滅戰」，把所有歷史和藝術消滅、封存、改造。他把原創者紀錄用一千顆子彈射死，雖然頭兩顆子彈已經把他打死，寓意世界第一最自由、最強大的國家並不需要藝術，自此沒人再感學。紀錄享受年才二十七歲，他短暫一生打造過很多小型的合金製成品，全部都版丟棄不見了。大型的藝術品只剩下「歷史的足跡」、「文學是永恆」和「感動無國界。」當年紀錄處刑後，元首把他的藝術品全部丟掉，暫放在一花園內，剛好那天民主帝國的外交大使凌消費到訪，看到那合金腳掌很漂亮，問元首可不可以送給他。元首說可以，把「垃圾」送給外國，用意是羞辱對方。凌消費完全沒有看出這種用意，回大使館把腳掌洗乾淨後當裝飾，愈看愈覺得美，一問之下才知道原創者已死了，其他作品也不知去向。後來凌消費有天宴請各國外交大使朋友，大家都對腳掌的手藝贊口不絕，於是他把腳趾送給八個朋友，一人一隻帶回國。凌消費死後，把腳掌捐給帝國國家博物館，朋友們的腳趾，有些給了其他國家的博物館，有些則在收藏家之間流傳，拍賣價格往往是天價。到了現在，一些有錢人覺得流落國外的藝術品是對國家的侮辱，於是會用天價把腳趾拍賣回國，送給元首。元首其實不喜歡，但他不動聲色。現在最自由國只拿回四隻腳趾。
 
阿黑看到「歷史的足跡」，覺得非常憤怒，他對妻子說：「你看！這些藝術品全是我們國家的東西！外國人把我們的藝術品全搶過來了！」阿左說：「是嗎？我從來不知道有這些東西存在。」阿黑說：「不！我在電視節目看過的！是我們的！是我的！」阿左說：「你這麼喜歡就拿吧！」阿黑說：「來人！給我把所有藝術品打包回國！」於是博物館的職員就照做了，打包了腳掌和一百件展品，足足有兩大箱。但兩夫婦真的想回國嗎？想著想著他們就不理會那些打包的展品了。
 




阿黑的怒火還未消，他走到博物館最中央，那放著一個十米高的人像，叫「自由帝國女神像」，那是一個全身赤裸的石像，女神左手高舉一球體，右手指著球體，代表為全球的民主自由出力。阿左嘀咕了聲：「變態！」阿黑在另一個館內拿起了「民主之鐵鎚」，走去敲女神像的左邊小腿，職員走過來勸他不聽，敲下敲下就裂開了，那職員立刻躲開。阿黑一邊敲，一邊大叫：「我有自由！我有自由！」雙眼瞪得大大的，眼裡卻沒有任何神采，額頭上滿是大汗，好像想掙脫隱形的惡魔。館外的隊伍聽到館內在起哄，大家都露出了兇惡的目光，大家都不忿為何只有阿黑夫婦能插隊進去，自己不能，這是不公平的。忽然一人被推撞，另一人以為他想進去於是自己先衝進去。職員大叫但沒人理會。另一人見有人先進，不想落後又衝進去，結果差不多一千人一起衝進去。他們人疊人，一個踩著前面的人的肩膀，另一個又踩在另一個的肩膀上，如此類推，變成一個巨型的人球。阿黑望著人球，見到幾百隻豪無神采的眼睛正在看著自己。他大呼一聲：「我們救國吧！」人球就四周滾，把藝術品壓壞。阿黑大叫：「我們打！」人球伸出幾百隻手，把四周的東西打碎和毀壞。阿黑大叫：「我們做記號！」人球分開了。人們每日找一個位置，在地上撒了一泡尿，然後有些人拿筆，有些拿地上的碎片，在牆上，石上，石像上，雕像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到此一遊」。那馬桶也被踢跌，尿灑滿一地。阿黑一邊打，一邊發號施令，他終於打斷女神的腳，女神像倒下來，壓在他身上。結果要起重機吊起破碎的神像才把他救出來，幸好沒有壓死他，只是手擦傷。因為女神像的地台和腳頂住了倒下來的上半身，他只是出不到來，但在女神像的斷肢內有空間給他。那些打包好的藝術品一早給其他遊客拿走了，包括那腳掌，「一噸重的腳也拿得走真厲害。」艾斯金心想。
 
進醫院後護士們都很關心阿黑，把他手臂的傷包紮得漂漂亮亮的。有一個護士對他特別好，又拿水給他又送食物，阿黑一手抓在她的屁股上。她笑嘻嘻的沒反抗，晚上少人的時候那護士偷偷的走過來「照顧」他，旁邊病床的老人見到露出羨慕的眼光。護士完事後，他豎起大大隻姆指給阿黑。雖然語言不通，但阿黑看懂這手勢，他自豪的笑了。
 
休息兩星期後，阿黑終於出院。他走在街上，覺得自己重獲新生。他看到街上漂亮的女生，就掐她屁股，然後就：「自由？」有些女生露出很機警的表情，也有些很樂意被這個「地球上最自然的人」摸，然後就立刻在後樓梯「自由」解決。早上他就在街上隨便找女生「自由」，中午陪妻子「自由」拿東西和逛街，深夜就找妓女「自由」。
 
這陣子晚上阿左行街行得悶，天天也不睡在酒店看電視，弄得阿黑心情極差但又不敢發作。好不容易過了幾天，這晚阿左不想看電視，出外逛街整天，於是十一點就睡了。阿黑好不容易才等到那臭婆娘睡了，立刻訊息阿錐：「馬上來！」阿錐回應：「照舊那邊等！」於是阿黑開心的出門了。阿左雖然很累，但丈夫天天發呆她也察覺到有異，心想他是有婚外情嗎？這臭傢伙怎會有外國人喜歡？這天她就扮睡。然後待阿黑出門後，偷偷的跟在他後面。保安看到阿左鬼祟的樣子，心想：糟糕他們要家破人亡了。然後打給艾斯金，艾斯金剛洗完澡走出來，聽到電話內褲也不穿就套上長褲衝出去。他們已經差不多到紅燈區了，艾斯金追上阿左，說：「這麼巧？」阿左說：「先別說話，我快要跟上了。」艾斯金說：「不如先喝杯東西吧！」阿左照過馬路。阿錐本身滿臉笑容的望著走過來的阿黑，他看到後面的阿左正在過來，臉色變得鐵青。阿黑還察覺不到，說：「去吧去吧！幾天沒來了。」阿錐很害怕：「後…後面！」阿黑說：「好！就玩後面！」阿錐說：「不…不…是你後面！」阿黑笑道：「你對我也有興趣嗎？那不用來呀！我去你房就行！叫那博士自己飲酒吧！」阿錐說：「阿左…」阿黑說：「哦！她在睡…」「覺」字還未說出口，就聽到女人在身後發出很大的怪叫聲，頭上就被拳頭重擊了一下。阿黑「呀」的一聲大叫。阿左邊哭邊大叫：「原來你們晚晚都來這裡雜交，還說大家是兄弟是這個意思！還要艾斯金幫你們掩護！你們也對得起我了！每晚叫我早睡出來玩！」妓女們都在圍觀，阿左大叫：「看甚麼看！」大家都隱退在牆後。她很用力的打阿黑的頭，阿黑說：「夠了！」她仍繼續打。阿黑大叫：「夠了！」他一手撥開妻子，一手堆開她跌坐在地上，他露出了兇惡的眼神。「你平日又滿足不到我！又不讓我出來玩，那你想我怎樣？」阿黑大叫。兩個外國人在旁邊都不說話。阿左說：「我只不過想要一個專一和顧家的丈夫…」阿黑大叫：「我怎麼不專一？我都沒和你離婚，現在要甚麼也有，還有甚麼家要顧，兒子也死掉了。還有甚麼家呀？」阿左坐在地上哭。阿黑說：「現在給我站起來，乖乖回酒店。」阿左哭道：「我不回呀！」阿黑說：「你不回，以後就不用回了。」於是就走回酒店。阿錐扶起阿左，說：「不要哭吧！」阿左大叫：「你們全都是壞人。」然後就跑走了。他們想追但過幾個街角就不見她蹤影了。打電話也沒回應。
 
兩人回酒店問阿黑想怎麼做，阿黑說：「她發完瘋就會回來的。」然後就去睡了。兩人覺得這樣不行，決定報警，警方說：「時間未到不算是失蹤人口，遲一點我們再幫你找吧！」兩人很擔心，但也沒辦法。果然兩天後，另一間酒店的房務員發現一房間過時間很久還沒還房，就進房查看。發現阿左死在地上，旁邊有很多酒瓶。鑑證專家來查，並沒有發現毒品，初步認為是過量飲酒突然心臟病發瘁死的，詳情要再驗屍確定。平日沒飲酒，一時生氣發洩飲十幾支當然會有事。三人受到通知來到醫院，阿黑衝上前，一巴打在床上的阿左的臉上，大叫：「醒呀！我不喜歡黏住你不代表想你死呀！醒呀！」護士看到，走過來說：「不可以打屍體呀！」阿黑一巴打在護士臉上，護士怒得掉頭走。阿黑再一腳踹在妻子屍體身上，屍體滾跌在地上了。艾斯金和阿錐都不方便說話。阿黑不知那來的打火機，點了一把火，把醫院燒著，很多窗簾都燒著，立即烈火雄雄了。艾斯金說：「喂！你在做甚麼？」阿黑說：「我心情不好，只是想燒一燒醫院吧！」眾人都快步走出醫院。阿黑說：「你們不要再跟著我了！一切都是你們的錯！」他就掉頭走了，阿錐遠遠跟著，艾斯金則沒有跟住他了。結果這場火燒死了醫院一百人，五十人受傷。事情當然又不了了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