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是最好了解身邊人的時機。我打開抽櫃,裡面放着手機,銀包,車匙之外有八達通。還好,她懂得駕車,但我沒有這方面技能。

關思雨是我接觸的第一位熟人,先上網瀏覽她的資料,一看也不簡單。她原名的確關雨,十歲時從台灣來港讀書,父親是當地富商關強,中天電視台董事長。她擔任模特兒及演員有點名氣,行內與郭書瑤及雞排妹的關係不錯,因身材比例完美,有「九頭身關雨」之稱,現在是33歲的御姐了,更有韻味。

同時留意到我有曾在台灣生活一年,應她所邀請為電視台拍廣告,有不錯的反應,可是維基中有關自己的背景並不多。

可能我以為她的生活豐富,就會有更多人認識,但其實我只是社會上推動的齒輪,她則是浪流中的水花,上流也好,中流也罷。世上七十億人,並非每個能在歷史留名,重要的是,有一個人在心中記住自己就無比珍貴,我很感恩。

我的眼眸凝起淚珠,果然女人是水造的。看着手機,差點忘記重要事情,於是馬上致電父親。





「女?四點鐘仲未訓?係咪有咩唔舒服?」

「嘈到你訓添,冇啊,我好精神。阿爸,我想聽日出院。」

我邊說邊走到露台吹風。

「我未訓做緊野。你啱啱先醒番,點可以咁快出院?」

「我知,但屈係醫院屈到病,哩十年我都出出入入咁多。應承你出院後,我會去做檢查。」





我發動女人撒嬌的技能。

「咁......好啦,但我聽日未有時間接你,唔放心你自己一個番去,我安排下出院,揾一揾人。」他帶點無奈。

「ok啊,你唔好咁忙早啲休息啦,屋企見,goodnight。」

「bye,今晚食飯再傾。」

掛線後,我坐在露台椅子,涼意下漸漸入睡......





瞳孔感受到光線,張開眼,原來已是清早,泛黃驕陽照耀着我,暖遍身子。

「好耐冇試過訓得咁好......咁香既?」我伸一伸懶腰。

傳來了陣陣食物香,除此之外,有酒氣,香水味,似曾相識的感覺,看內,有紫灰色長髮的身影剛從洗手間出來,是思雨,她穿着黑色皮衣,內裡一件白色低胸背心, 配而深藍牛仔熱褲。

「......起身食野啦,妹。」
她按着頭部半躺在梳化。

「飲到咁醉啊?好戰鬥格喂,醒啦。」

我坐在她身旁拍拍大腿,順便佔一下閨蜜便宜也不過份吧?

「蒲完嘛,今朝收到uncle msg,涼都未沖嚟接你啦,行咗好多地方先揾到白粥油炸鬼。你一入院啊,我即飛番嚟睇你.....要湊你,@?&#*。」





她轉回我聽不明的台語,作勢用拳頭輕輕打我,傻笑。
真是的,她怎樣接我回家?我照顧她才對。

嗅着濃濃氣味,滿腹飢餓感來了,我二話不說吃這個世界第一次的早餐,樣子有點狼吞虎嚥。

「點解特別好食?」

還有她那份,我也不放過了。

「咕......你幾時變得咁大食?」

她迷糊單眼,不懷好意地笑。

「有食唔食,罪大惡極啊。」





填飽過後,整個人感到充實,才想起還未刷牙,拿起要更換的衣物。

「入嚟洗個面啦。」

「唔。」

我的衣着並非像思雨般突顯身材,是棕色中長袖外套,白色恤衫,灰間條短裙,加一雙黑色平底鞋。嘉韻是個知性女子,性感藏在骨子裡。

「我已經醒了,和你回家。」她拍拍臉頰。

「走吧,關家姐。」我用國語回答。

「很爛。」

她笑了,撓着我手臂離開。




今日天氣轉涼下降至十六度,不過這副女性身體比我想像中稍強,我還穿着短裙絲毫不覺冷,風吹裙輕擺,幸好很快就有的士來到。

上車後,大家都沒有說話,司機問及要去那裡時,我根本還未知道自己的住處,思雨看着我,帶點無奈說道:
「喂,醒下啦,你知唔知自己住邊?司機,九龍塘賢文禮士十號唔該。」
「落車叫我,我訓陣。」

原來我住在九龍塘的豪宅,都不知做了甚麼好事或壞事才有這種享受。
回家途中,想起嘉韻的母親好像已經不在了,也不明白主角總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有得就有失。

我打開手機通訊錄,有大學同學,台灣朋友,一大堆不知道的甚麼人,要花時間去了解也無從入手,只能見步行步,除非能夠獲取她更多記憶。

傳來了whatapps,是阿逸。
在這之前,原來間中也有保持聯絡的,是剪不斷,理還亂?他在分手後依然着緊嘉韻健康,始終他是真實的,佔有一定位置。

「Venus,聽日如果有時間就嚟科技園做個檢查。」




「唔係去醫院?」
「醫院對你病情冇幫助,我同uncle揾咗一班專業人士研究,係到唔解釋得清楚,到時再詳細傾。」

怎麼有種要做白老鼠的感覺?創科局下的科技園,可以有多專業?但相信父親及他是為她好的,姑且試試。

「ok......希望唔係做白老鼠。」我發送了一個老鼠emoji給他。
「冇問題既,有我係到,see you soon。」

車很快到達了,我把手機袋好,隨手拿出兩百元給予司機。

「起身啦Rain。」

「呵......」她在打呵欠。

今次真正到達三層屋的大閘外,平時都不會路經這些地方,貧窮限制了想像。

我站在原地一直看,她又問:
「你唔係等我開門啊?你屋企嚟,做咩好似咩都唔記得咁?」
「啊,係,我真係未訓醒。」

我取出鑰匙向電閘一按,門緩緩打開,再進內,映入眼廉的是奢華的大廳,白色與棕色配搭,外面有綠油油的花園。
「都好耐冇係到游水,做下gym,咁大地方比你嘥咗。」
她叉起腰向上看。

「比邊個都嘥緊啦,好似得我一個人生活咁。」

我環顧四周,說話伴隨回音,豪宅生活,起初你會覺得興奮,但久而久之的孤獨就不能言喻,除非可以分享另一半。

「咁又係.....我地又冇男朋友,阿爸都係咁忙少番屋企,阿媽又.....同病相憐。唔得啦,要沖涼,今日方便既係到住一晚,ok?」

她自顧自說按電梯,但最後還是上了樓梯,在我的家已經不需要客氣,是另一個家人。從小到大,曾希望有妹妹的我,現在這樣也不錯。

步入嘉韻閨房,在回憶中熟悉不過,十年不怎麼大變化。
對了,我是為了看日記,於是馬上翻開枕頭位置,但沒有任何發現,她應該收藏在其他地方吧。

「你揾咩啊?喂,阿妹你身材都upgrade咗唔少,就快高過我,真棒!我去沖涼先。」
她從衣櫃拿出內衣物,往浴室走去。

而在這期間,我由書櫃,衣物櫃,梳妝枱,床下,露台,幾乎反轉了整間房也找不到日記,難道她沒有再寫下去?或是早已忘記了我,才去認識阿逸,而說到底我們只是一場幻愛。

我坐在床邊思考,到底來她的身體目的是甚麼?
代她享受生活?戀愛?知道一切又如何?

大概二十分鐘,思雨包裹着毛巾走出來,坐在我身旁,問道:
「你咁既樣既?頭先揾咩?」
「初戀啊......你着衫啦。」

我作弄拉下她毛巾,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半裸,女性也會心動,似乎嘉韻的身材和思雨不相伯仲,可能有進展空間。

「好似唔係好啱size。」

我留意到她的右股間有三葉草的紋身,還真野性,若是紋上一根竹......

「色妹你看甚麼?嘻,就只是三葉草,不過有意思的,離開大學後紀念媽媽的。也是她和爸的信物,他當年以此還創立了三葉幫......哎喲,我又在說故事,有些你在網上也可以知道。」
她躺下來,凝望天花。

「我最喜歡聽故事,三葉幫,講嚟聽啦。」

「又講?雖然你以前寫開故姐,但唔駛聽咁多次嘛。」她沒有好氣說道。

嘉韻和我一樣有寫作的習慣?
「我唔記得啦,你咪當抒發感受,come on,sister。」

「二十幾年前,阿爸三葉幫如日中天,當時同香港既民安社傾生意,但傾唔埋。有日阿媽發生意外,之後變咗植物人,懷疑係佢地做既,但佢地唔認。」

我有印象民安社是元朗新界那邊的黑勢力,在721事件時有份參與,還與警長相衛,至今從來沒有一個人被捕。

「最憎黑社會......sorry,唔係講uncle,繼續。」

「唔緊要,阿爸帶成個幫派落香港同佢地開片,太大單野,結果兩個社團比各自政府整頓,之後阿爸就為咗我分錢比兄弟,做番正行,仲變成今日咁有錢。好老土既江湖故事,我記得......」

她停頓了好一會,顫抖着。
「你做咩啊?」

我轉過她身子時,她眼泛淚光,緊握拳頭,樣子夾雜憤慨和惶恐。

「兩個,兩個人將我阿媽制服......一刀插死!即使阿爸對民安社都報唔到仇。」

江湖的事我不知道,還要是她不能觸及的回憶。

「唔好講啦,平安無事先做到世界冠軍。」

我抹去她的淚珠,只好給予擁抱,剛洗澡完的體温使我血脈沸騰,但不要想太多。
「妹,如果我係Les,一定和你搞百合,你真捧!如此温柔,多漂亮的身體。」
她破涕而笑,還順道撫摸我的乳房,出現一剎的感覺。
「嗯,喂,唔好亂摸,我走啦,你慢慢訓。」我臉紅道。

我想離開,她拉着我的手。
「咪咁啦,抽下水都唔得。講番正題啦,聽uncle講,阿逸番咗嚟,咁多年都放唔低你,由其你有病,都唔明當年點解分手。」

「我都唔知......」
不知為何我有點心虛。

「係啊,聽日你揸車陪我去科技園做醫學檢查。」
「科技園?你是神童,難道要解開你的腦?」她笑道。

「解開你啊,等我幫你做檢查先。」

「誰怕誰!」

我們胡鬧了半天,最後她累得入睡,我又再餓了,只好大鬧廚房,有甚麼鮑魚,魚子通通拿來。

快將黃昏,父親回來時,看見我在客廳吃東西,不禁問道:
「你好肚餓?成枱野食,仲有......」

我一時忘記自己是女人,坐姿稍微粗魯。
「啊,係啊,你番嚟啦,我同關雨準備煮飯。」

他本來皴起眉頭,轉而展露歡顏。
「都好耐冇試過你整既野。」

「得!我即刻去,你抖下。」

我上樓弄醒思雨,她穿好衣服跟我去煮大餐。

「你企係到又唔做野,我整台灣風味比你地食,好快。」
她忙著處理食材。

「但我有讀書,咁交比你,我出番去先,哈哈。」

要了解多些父親及阿逸的事,似乎對她的身體有幫助,至少可能讓我回去原來世界。「你咁快出嚟既?唔係煮飯?」

「佢話我啱啱出院唔好辛苦,唔緊要啦,下次到我。」

他點頭,專心觀看着外國超自然節目,因為嘉韻的緣故,我發現自己聽得明白更深的英文。

「雙子座流星雨將於未來一星期上演,十四號為高鋒期,而近期係一啲地方又離奇出現柱體,再突然消失,究竟一連串既現象有咩意思?」主持說。

「世上好多野唔係個體既巧合,而係可以共同串連起,小事成大事,彼此影響。」父親一臉認真

難道做科研的要留意很多事件?怪不得要工作至凌晨四五點。

「的確係既,一隻蝴蝶拍翼都會引起颱風,更何況多於一既變化,一加一唔一定等於二,如果要變成零效應,就要連最初既都消失。不過兩個平行時空相遇,係有無限可能,唔係話斷就斷,除非成個世界消失......我都係亂講,大自然既野,我識條......時間線咩」

他聽過我的話,有些訝異,這些理解只是來自之前寫故事的靈感。

「你以前對哩啲冇興趣,唔理解我做既野,估唔到而家同你傾到計。」

本來想問更多關於我的病情,但看見他眼皮開始沉重,快要睡着的樣子,也不太好,反正明天阿逸會告訴我一切。

我找件衣服為他蓋上,就讓他休息一會。在原來世界,我發現家這樣東西,喝湯,睡個好覺,明明可以很簡單,為甚麼變得罕有?
直到晚飯時,不知為甚麼大家都靜下來,思雨率先打破這局面。
「係咪我煮啲野唔好食?比下意見。」

「點會?不知幾好食。」
我不斷夾菜給予父親。

「唔關你事,只係我有啲攰,今日麻煩晒你接阿韻番嚟。」

她將我飯碗放滿了餸,單眼示意好好享受,都不知從何吃起。
「聽日我都會陪佢去科技園做檢查啊,交比我啦,uncle,哩排我都得閒陪住佢,日日煮飯。」

我反白眼,沒她這樣好氣。其實這頓飯煮得有水準,只是自己飢餓感一過,胃口就不太對路,可能是剛才吃得太飽。

「吖,其實venus咁多年,身體出咗咩問題?」

她主動問起。

「umm......表面係心臟問題,係25歲個年幫佢做過一次手術,本身以為冇大礙,但今次檢查發現個心好奇怪,好似打回原形咁咩都冇做過。」

會否是因為我和她的互通,對身體都有影響?
我一直令她健康不穩定。

「你話表面,咁裡面呢?」我問道。

「除咗心臟病,其次係最莫名其妙既一件事,即使我研究細胞同遺傳學咁耐,都解釋唔到。佢哩十年既身體機能發展.......」

「我知啦,你想講阿妺既發育!」
思雨插話。

「嗯,可以咁講,睇番數據,18歲開始,嘉韻既成長速度比正常女仔高出兩倍,甚至貼近男性,而且相信35歲前都有上升空間。暫時得哩樣結論。」

「咁成長得快咪代表老得快?35歲咪成個70歲,要阿雨扶我啦。」我不禁擔憂。

「我覺得uncle應該係話你會有成年人既機能,但身體年齡如常。」

一言驚醒夢中人,之前我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都感覺增強了,又精力旺盛,不似是會衰老的徵狀。

「姐係美國隊長咁啦。」
我展開雙臂。

「哩方面有待進一步檢查,如果發現有利醫學,咁對於治療個別病症有幫助,好似殘疾咁。」

原來我都有機會造福人群,雖然只是以嘉韻的身體做事,但事實我們已經連結在一起,無分彼此了。

而這個世界到底有甚麼不同之處?說起台灣,更令我想到一個人。

「雨,我想問下,你知唔知邊個係陳同佳?」

她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得搖頭,放下筷子。
「你冇啦啦做咩講起佢?我地咪話咗唔好再提。」

「突然諗起姐,咁唔講啦。」

「唔食啦,講起佢想嘔。」

「嘔?」
她怒氣沖沖走上樓,留下不知甚解的我們,難道她和陳同佳曾經有過感情?懷孕?不是吧!怎麼有可能,真的嘔心,但解釋不了她的態度,又不敢問。

「daddy你知唔知咩事?」

「陳同佳咪曾經係你地大學同學,個時仲有個女仔好似叫阿穎,上過嚟一兩次,舊年比佢係台灣殺咗,而家唔知逃亡去咗邊,個次阿雨見證成件事,精神好大打擊。點解你會提起......」他抓抓頭。

原來思雨有這樣的經歷,是我的錯,又勾起她另一段惡夢,那陳同佳現在是確確實實的逃犯!

洗完碗碟後,我回到房間,她正站在露台,手不停地在抖動。

「對唔住。」

「......只係唔知點解你冇啦啦講起,但原來有啲野唔係唔講就代表冇發生。點解我成日見人死架?阿媽係咁,朋友係咁,自己又死唔去。」
她背對着我。

我上前從後抱着她,一邊輕撫她秀髮,安慰道:

「傻既,做咩想自己死?你仲要睇住我。」

「唉,唔睇得唔得?我生氣了,放開我吧,累了,去洗澡,明天要陪你。」

她鬆開我,走到浴室前停下。

「唏,小妹,進來陪我嗎?」她伸出手指引誘。

「陪!當然,但唔可以多手啊。」

「那就小手,嘻。」

片刻歡餘温存,我們度過了閠密之夜。

chapter 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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