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故事：十二首陳奕迅的主題曲》: 一。白玫瑰
一。白玫瑰
我很喜歡女朋友的味道。
我很喜歡把臉孔深深的埋在她的脖子間，像頭小狗般使勁的嗅著。
那是一般很濃郁的體香。
像玫瑰般豔麗，卻又有水仙般的清雅。
有時候嗅起來有點像白麝香，有時像百合。
她的體香令我上癮，我的呼吸裡必須有她氣味的滋養。
我的空氣裡，不能沒有她。
我呷著酒，微笑著聽著音響放著的歌。
女朋友名字叫希璇。
起初，我是被她的聲音吸引的。
那天，我在地鐵月台上等候著列車進站，剛剛下班的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望著車站裡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個個毫無生氣的臉孔，我感到迷失。
我不知道自己人生在世，意義是甚麼。
辛辛苦苦的工作大半生，然後等死。
大家都在消耗著僅有的生命，大家都不遺餘力的浪費自己的青春。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們一步一步的靠近死亡。
我們衰老，我們枯萎，我們的生命一瞬即逝。
望著眼前黑漆漆的路軌，我忽然好想把一切都結束掉。
這樣無聊的生命，留著做甚麼呢。
我向前踏出腳步，想要跳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希璇改寫了我的命運。
或許說，在那一剎那，希璇就注定了要活在我的世界裡。
「白如白牙 熱情被吞噬 香檳早揮發得徹底 白如白蛾 潛回紅塵俗世 俯瞰過靈位
但是愛驟變芥蒂後 如同骯髒污穢 不要提 沉默 帶笑玫瑰 帶刺回禮 只信任防衛 …」
我無法形容這把歌聲的美妙。
幽怨詭秘的歌曲，在她的聲音演繹下，有種令人心痛﹑卻又無可抗拒的魔力。
我抬頭，在我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女孩，正戴著耳機，靜靜的唱著歌。
她看起來像是二十歲左右吧，充滿稚氣的一張臉。
我怔怔的望著這女孩，她的皮膚很白，白得像陶瓷。
列車在此時駛進站，女孩沒有理會我的眼光，逕自走上車。
這時我才發現，女孩背著一個很大的肩袋，還有一個結他袋子。
我站在她的身旁，聽著她繼續靜靜的唱著陳奕迅的《白玫瑰》。
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本來要坐車去哪裡，我只是聽著她唱歌。
列車駛到了太子站，人們成群的湧入車廂，我和女孩被人群擠得很近。
女孩沒有再唱歌，她臉露不悅的望著身邊愈擠愈逼的乘客。
她的眼睛很美麗，眼神倔強，卻又閃爍著某種光輝。
那點光捕捉了我。
我和她愈擠愈近，我正為沒能再聽到她的歌聲而感到可惜，卻在此時聞到一股懾人的香氣。
女孩與我站得很近，距離我的胸膛大概不足十公分。
那股香氣，來自她。
我掏出手機，低下頭裝作玩手機。
她的香氣愈來愈濃烈，我感覺愈來愈興奮。
好想使勁的嗅遍她的全身。
好想將她的聲音﹑她的氣味據為己有。
列車駛到了旺角，女孩下了車，我跟著她的腳步步出了車廂。
我一直尾隨著她，直至她走到了行人專用區。
她將肩袋放到地上，拿出米高峰和一把小小的椅子。
她背起木結他，坐在椅子上，調好米高峰，開始唱著歌。
「怎麼冷酷卻仍然美麗 得不到的 從來矜貴 身處劣勢 如何不攻 心計
流露敬畏 試探你的法規 即使惡夢卻仍然綺麗 甘心墊底 襯你的高貴
一撮玫瑰 模擬心的喪禮 前事作廢 當我已經流逝 下一世…」
我站在遠處看著她唱歌的身影，身體在抖震著。
人群開始在女孩的附近聚集，他們聽著女孩的歌聲，臉容陶醉。
我全身也在抖震著，因為興奮而抖震。
她的聲音很動聽。很動聽。
我甚至覺得那些普通的人們，像我這種凡人，不配聽到她的歌聲。
遇到她，聽到她的聲音，就是我活了這些年來，最珍貴的邂逅。
對，邂逅。
那天夜裡，我一直站在遠處聽著她唱歌，直至深夜，她終於止住了歌聲，收拾離開。
我走近她，我說我很喜歡她的歌聲。
她微笑著對我說謝謝。
我永遠記得她那個表情。
她的眼睛笑起來像月亮般彎彎的，臉頰微微帶紅；她的笑容很美，還長著兩顆可愛的虎牙。
當時我就在心裡起誓，為了這個笑容，我願意做任何事。
但是希璇不接受我。
自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會去旺角的行人專用區聽她的聲音。
我每天都會準備不同的禮物送她，玫瑰花束﹑熊公仔﹑巧克力﹑香水﹑唱片…
每天，我都很期待下班後去找她，特別期待送她禮物的時候。
因為，我可以在那時候嗅她的體香。
但是，希璇漸漸不再喜歡我送的禮物。
她由起初的感動，慢慢變成不耐煩，甚至討厭。
我不能接受她對我展現厭惡的神情。
希璇只能夠笑。
她的臉，只可以擁有微笑的表情。
希璇沒有再在行人專用區演唱了，她只留在我的家裡。
她只會唱歌給我一個聽。
她的香味只有我一個人嗅得到。
她的笑容，也只有我一個人看得見。
多麼幸運啊，我可以擁有這樣一個像玫瑰般的女朋友。
她美麗，她清雅，她沒有一般庸脂俗粉的味道。
她的美，彷彿超脫了人世。
我很喜歡在床上從後擁著她，把臉孔埋在她的脖子，使勁的嗅。
她總會說很癢，笑著撥開我。
她總不明白，自己有著如此一種誘人的味道。
誘人可以是很危險的。
「先生，我們已經聽你說故事聽了一整個下午了，你可以告訴我們了嗎？」眼前的男人托托眼鏡，不耐煩的望著我。
「怎麼你們這麼沒耐性？我和希璇的故事，講一世也講不完呢。」
「這瓶酒，到底是怎麼回事？」男人向我遞出一個塑膠袋子，裡面盛著一個還剩半瓶的酒瓶。
「啊，原來是你們拿走了呀！你們怎麼這樣沒禮貌，隨意拿走別人的東西。」我取過袋子，把酒瓶拿出來。
我旋開蓋子，一股濃郁而熟悉的香氣竄出來，我滿足的笑著，享受著這誘人的味道。
「你要不要試試看？這是我最寶貝的酒，只能嘗一口哦。」我握著酒瓶問。
男人緊皺著眉，「許文星，這枝酒，是你造的嗎？」男人指指我手上的酒瓶。
「對啊，很香是吧？你知道我為了這香味花了多少心思嗎…」我再一次把鼻子湊近瓶口。
男人沒有回應我，他沉默了幾分鐘以後，逕自走出了房間。
我獨個兒待在房間裡，呷著酒，濃郁的香味溢滿我的口腔鼻腔。
希璇，妳真是上帝最美的傑作。
白如白牙 熱情被吞噬 香檳早揮發得徹底
白如白蛾 潛回紅塵俗世 俯瞰過靈位
但是愛驟變芥蒂後 如同骯髒污穢不要提
沉默帶笑玫瑰 帶刺回禮 只信任防衛
怎麼冷酷卻仍然美麗 得不到的 從來矜貴
身處劣勢 如何不攻心計
流露敬畏 試探你的法規
即使惡夢卻仍然綺麗 甘心墊底 襯你的高貴
一撮玫瑰 模擬心的喪禮
前事作廢 當我已經流逝 下一世
白如白忙 莫名被摧毀 得到的竟已非那位
白如白糖 誤投紅塵俗世 消耗裡亡逝
即使惡夢卻仍然綺麗 甘心墊底
襯你的高貴給我玫瑰 前來參加喪禮
前事作廢 當我已經流逝 又一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