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任務的日子終於到來。

私家醫院的上空陰雲密佈,灰濛濛的厚雲好比一面密不透光的水泥牆。大雨要下不下,花草樹木靜止若畫,恰似暴風雨的前夕。

醫生、護士和病患如常活動。無知的人往往最幸福。

這時候,一身素黑長裙,撐著雨傘的嬌俏少女,與身邊穿黑西裝的面具男並肩坐在醫院的木椅上。在面具男的佈置下,他們就如空氣,沒有半點存在感,被來來往往的人類自然忽略。

「老師,有聽過洞穴理論嗎?」少女觀看來去匆匆的人,忽爾問道。





「洞穴理論嗎?」

「那是偉大的哲學家,柏拉圖的理論。」少女淺笑,然後媚媚道來。

故事用洞穴裡的囚犯作比喻。

從前,有一班囚犯被被綁著手腳和頸項,日夜面向石壁,背對洞口,像畜口般圈養著。他們背後長期掛著一把火炬,偶有搬運工在他們身後走動,而火光把光影投射在牆壁上。 礙於身上的鎖鐐,囚犯不能回頭看,所以只能看著影子晃動,並相信聽到的腳步聲和對話聲是從影子而生。

影子是活的,這是他們認知的真相。





直至一日,其中一個囚犯鬆綁,逃出洞穴,並發現這個世界的真象。他最後跑回洞穴,把所見的世界告訴同伴⋯⋯

「你猜故事最後的結局是怎樣?」少女問。

面具男應道:「我想該不會一起走出洞穴。我討厭大團圓結局。」

「折返的囚犯死了,被同伴用尖石活生生砸死。」

「人類是自私而且愚蠢的生物,哈哈。」





「篤信自己的人造世界,活在虛構的幸福之中。」

「你想說自己是那個可憐的囚犯嗎?那麼我就是替你鬆綁,讓你看見『真實』的人吧。」

「那個囚犯做錯的並不是折返洞穴,而是沒有好好運用洞外的資源,為自己爭取最美好的結局。如果我是他嘛⋯⋯我只會帶一個最喜歡的人離開,像聖經裡的阿當和夏娃,讓洞外的世界成為我們的伊甸園。」

「喔?其餘的人呢?」

少女梨窩淺笑,露出皓白的貝齒:「全部死掉就好。」

轟隆!轟隆! 的響雷劃破平靜,為戰爭吹響號角。人們紛紛停下動作,意外在看著天空,然後回到他們的日常。

大雨淅瀝,雨水嘩啦嘩啦灑落大地,此刻長木椅已空蕩蕩,少女的面具男已消失如風。

沒有人知道這裡將展開一場大戰,醫院成為喋血戰場。





包括身處在醫院,正準備執行任務,狩獵殺壽妖的靈魂駭客⋯⋯



距離陳啟光動手術的時間剩下一小時。

雨珠打在醫院會議室的大窗戶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色。冷氣機吹出陣陣冷風,在寂靜的緊閉空間裡呼呼作響。在冷調的白燈襯托下,在場的陳氏姊弟添了幾分忐忑與寒意。

他們相繼來到會議室,因為一通神秘電話。

「想要獨攬陳翁的遺產嗎?明日下午一點到醫院的會議室見面。我能夠滿足你的貪慾。你大可以放棄機會,無視我的邀請,反正陳翁有三個子女,不是嗎?」

害怕執輸,從來都是人類的通病。





如是者,陳家姊弟應約來到這裡看過究竟。

陳展進捻熄煙蒂,不耐煩地說道:「我們似乎被耍了。」

「是無聊的惡作劇。」

「那麼你們先回去吧。我等就好。」

這時候,會議室的大門軋軋打開,步進來的人是身披大白掛,他們見過的年輕醫生。

「醫生?」姊弟大感意外。

黃嘉明像指揮大局的老闆,蹺腿坐在主席位置,把玩尾指的魂師銀戒。

「這不是甚麼惡作劇,你們都不用離開。當然,你們也回不去。」





「這是甚麼一回事?我絕對會投訴你!」三弟陳展安嚷道。

「哼,你等吃官司吧!」

「這個人是不是真正的醫生都成問題。」陳展進冷道。

這時,魂師銀戒泛起淡淡黃光,意味任務已經授權,靈魂駭客可以在這段時間使用力量了。

黃嘉明嘿嘿一笑,凝神使出一記魂攝,掌心按在檯面上,無形的波紋沿檯面延伸!

咔喇,咔喇!

陳家姊弟身前的玻璃水杯四分五裂,水花濺濕他們的上衣。





「這⋯⋯」

「是氣功?不,是魔術?」

「是魔法,M–A–G–I–C⋯⋯砰!」

黃嘉明又一聲大叫,姊弟嚇得彈起來。

這次炸開的是陳展安放在檯面的手提電話!

三姊弟嚇得臉無血色,難以置信地看著玻璃碎片。

事實上,運用精神力炸開水杯和電話只是小把戲,一般魂師都能做到。黃嘉明厲害的地方是他的計謀,把時機拿捏得剛剛好。他計算好可以出現,授權使用精神力的時機,然後露出一手,用「魔震懾這幾個大哥大姐。

精確的計算,是優秀調整師必備的條件。

對付這種自恃年紀大的人,首先就要取得主導權,使他們一瞬間失去判斷力,落入自己的計劃中。

「我們再玩一個遊戲。你們想一組數字。」

三姊弟現在肉隨砧板上,只好像乖孩子般照辦。

「721。」

「831。」

「1031。」

黃嘉明先後把他們腦海的數字讀出,笑看他們見鬼似的表情。

「我不是醫生。至於我是誰你們不用管。老實說,我要殺你們幾個,一句咒語就足夠。重要的是,我有辦法讓你們得到遺產。」

「你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黃嘉明脫下大白掛,露出靈魂駭客的戰鬥服,續道:「做觀眾。」

餵一啖糞便,然後餵一口砂糖,頃刻甘之如飴。

「魔法師先生,你的意思是?而且這樣做對你有甚麼好處?」陳寶琴問。

「我純粹覺得好玩,不行嗎?這我會帶你們去一個地方,讓你們親身看到陳翁死亡,誰的表現最好就可以提出要求,例如獨得所有遺產。怎樣?條件吸引吧?」

陳展進半信半疑:「我們要去哪裡?」

「閉上眼,放鬆精神⋯⋯我們要出發了」黃嘉明微笑,眼眸閃過一抹血紅。

幾秒過去後,陳家姊弟沉沉睡過去。黃嘉明臉色略白,鼻孔滲出一縷鼻血,嘴角微微上揚。



另一邊廂,閃雷一行人在醫院西翼的某間病房中,一切準備就緒,五十嵐治擺好刻畫路線的靈魂卷軸,只待結陣師姊妹抵達目標的所在地便開始執行任務。

「話說回來,那個臭小子真的不出現?」五十嵐治鼓腮:「青春期的少男就是麻煩啊!」

團長卡迪和楊伽納不約而同望向依翠絲。

「幹甚麼看我?他愛鬧脾氣就隨便他,跟我無關係。」依翠絲抱手,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想當年,我年青的時候都試過呀。」五十嵐治一邊挖鼻孔,一邊感嘆。

這時候變故徒生,耳機忽然傳來依依的聲音。她的語氣出奇的凝重,使病房的眾人無不收起笑容。

「大家,出問題了。」

「嗯?」

「這是心魔的陷阱。目標的手術時間提早了。我和妹妹去到病房的時候,陳啟光已經被早一步送往手術室,而且檯上剩下一粒藥丸的膠囊⋯⋯跟鄭小露那一趟任務一樣!」

是陷阱,眾人的臉色更是凝重。

三魔眼⋯⋯卡迪霍然想起三魔眼的身影,不禁皺眉。

卡迪問:「依依,你們追得上陳啟光嗎?要阻止手術—」

話音才落下,密集如雨駁火聲與玻璃碎裂聲從耳機另一邊接連響起!

砰砰!!!

「依依?」卡迪問。

「我和妹妹一時三刻走不開。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我們被荷槍實彈的魔伴圍攻,現在被困在病房中。」

魔伴,是信奉心魔,被訓練成殺手般的人類,像邪教的極端教徒無異。事實上,他們生活在現實世界,對靈魂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成員遍佈世界各地,平日對心魔的事絕口不提,只有接到命令才會行動。

「五十嵐,數量。」

五十嵐治旋即閉目,精神力像無形的大網往外撒。

「三十二個,統一穿白衣的傢伙,全部是普通人類。」五十嵐治緩緩睜開眼。

卡迪點頭,吩咐依依和可可留在原地。

此際,房間內的無線電話突然嘟嘟響,鈴聲在斗室中迴響。

卡迪狐疑地伸手接電話。

「卡迪,喜歡我的禮物嗎?」三魔眼輕快的話聲傳進卡迪耳畔,背景夾雜滴滴答答的雨聲。

「魔眼先生,果然是你的手筆。」

卡迪踱步走到窗邊,隔著窗簾望向下方,發現三魔眼撐著傘,獨站在大樹下,兩人視線同時對上。

「我們玩一場遊戲,你說怎樣?」

三魔眼張手輕輕一吸,把不遠處推著嬰兒車避雨的母子扯到身前,當成人質!

「你不覺得卑鄙嗎?」卡迪瞇起眼。

「一點都不會。好吧,我和你就賭一下你們能否解決壽妖,拯救那個老人。你贏,我就殺掉這對母子,我贏就會他們一馬。每個人的生命都有重量,哪一邊較重呢?」

換句話說,陳啟光或者這對無辜的母子,兩邊只能活一邊!

面對三魔眼的威脅,卡迪卻平靜應道:「我會救下所有人。」

「做人不能貪心啊!再說,你不配這種英雄角色。怎樣,哪一邊比較重呢?嘿嘿。」

「人的靈魂是二十一公克,沒有貴賤與輕重。我會救下所有人。」卡迪重覆。

「既然你說到這個份上,我即管拭目以待囉。」三魔眼說罷便掛掉電話。

「伽納,馬上出發營救依依和可可,遇到魔伴不用留手,即管殺個清光,我會負責交代。」

「了解。」楊伽納攤手喚出魂刃。

「依翠絲,時間緊迫。目標做手術的期間最為脆弱,壽妖必定瞄準這個機會出手,靈魂迷宮要靠你了。」

「那就開始吧。」五十嵐治嘆氣:「那個臭小子究竟死去哪裡了,最需要他的調整術時偏偏失蹤。」

「他一定會出現。」卡迪篤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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