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市場・賣身賣心》: 十二．初次見面（二）
十一．初次見面（二）
林靜常覺得祈求的作用只是在尋找心靈慰藉，或許是大多數的祈求都太不切實際，就如她現在的所祈求一樣，時間始終不會如她所想一樣，走快一點。Hugo足足用了五分鐘去看餐牌，但還沒未決定要選甚麼配菜，米線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款，她不知道他到底有甚麼好糾結。她已經把所有社交媒體看了一遍，就差在還沒點開YouTube，Hugo仍然苦惱的看著餐牌，彷彿在解答世紀大難題。她一直以為每個人吃米線，心裡總有特定的配搭，總是離不開那一兩樣配菜，她常常都點竹笙雞肉，即使有時候想轉換一下配搭，也會是雞肉墨丸。
她不知道米線是不是屬於九零後的comfort food，她忘了到底香港在何時興起吃米線，也忘了三哥、譚仔、雲桂香又是從何時崛起。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中學時，大家為了省錢只會叫一碗過橋米線（加底），再加一杯凍檸茶，三個人平均也只是二十幾塊。升了大學，吃米線的規律也沒有變，唯一不同的就是終於能獨吃一碗。
「你想好了嗎？」Hugo打斷了林靜的回憶。
「我早就想好了，只是在等你。」
「竹笙雞肉，走芽菜，凍檸茶，謝謝。」
「那我要腩肉炸醬雞肉，凍奶茶。」雖然林靜可以不計較Hugo花這麼多時間去點菜，她也不是想挑剔Hugo，或許是她太執著細節，但也只能說懂禮貌的人，實在是讓人喜歡。
「你今年year 3？」
「對呀，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才year 1，讀sports。」
「沒想到你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約了你出來，總要記得你姓甚名誰。快到sem break，你都考完試了嗎？」
「我都已經考完，已經在放sem break。」
「真羨慕，我連試都還沒開始考，這個星期還在上課。」
「你們沒有study week嗎？」
「沒有呀，這星期上完課就直接考試，那你sem break都在忙甚麼？」
「都在打工，做運動，跑步，沒甚麼特別。」
「part-time？」
「對呀，趁著sem break賺錢，想多儲一點錢。」
「你做甚麼part-time？」
「我在公司主要負責打電話…」Hugo剛想繼續說下去，米線就來了，剛好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林靜將筷子遞給他，他就順手接過卻沒有任何表示。她突然覺得自己有理了，這已經不是挑剔，或者是執著細節的問題，因為這是待人處事的基本禮貌，她也找不到說辭去為他找藉口。沉默再次蔓延，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她知道Hugo面有難色的看著她，她卻連多餘的回應都想省卻。她後悔了，她不該應約，更不該對他抱有期待，不滿的情緒席捲而來，她連話都不想再多說幾句。
「我剛剛說到哪？」
「你說你在公司打電話。」
「啊，我就在升學移民機構裡面做cold call。」
「薪水好嗎？」
「我們有分紅，如果成功推銷到客人就有分紅。底薪再加分紅，有時候也賺挺多。」
「你普通part-time也有分紅？一般應該full-time才有吧？」
「part-time和full-time都有，只是我們分紅的比例有點不一樣。」
「升學移民應該很難成功吧？」
「這有點複雜，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複雜？」「因為其實我們也有做別的生意…」
「如果你不想多說，我們就轉個話題吧，或者先起筷吧。」熱騰騰的米線其實比Hugo的話來得有吸引力，若然不是Hugo一直說話，林靜早就想起筷，看著米線一直在澎脹，她默默地夾起一大口米線放進口裡，成功止住他滔滔不絕的話題。
「其實我是怕你會誤會。」
「誤會甚麼？」
「我在我媽的公司裡面做，裡面就有不同範疇。」Hugo這番話可是語出驚人，她差點就噎著了，明明正在說打工的話題，大家都還說要努力賺錢，他卻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搖身一變成為公司的太子爺。
「你媽的公司？」
「也不是她的公司，她是其中一個小合夥人。」
「啊…」對林靜來說，這樣的解釋似乎就比較合理，小合夥人和唯一的老闆，差別也差太遠，他該把話說得清楚。
「那你們公司除了升學移民，還會做甚麼？」
「我媽就在美容院裡面做。」
「嗯？美容院？」
「對啊，她負責管美容那邊。」
「原來是這樣，我們吃完再說吧，外面好似有好多人等位子。」林靜默默低頭吃米線，狠狠打斷掉Hugo的話題，她一直避開的美容話題，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來了。他的目的太明確，簡直是毫無懸念，她心裡想著一會兒到底要怎麼脫身，如果她繼續留在這裡，實在是太蠢了。她嘗試將一切串連起來，由Hugo開始玩交友軟件到他媽媽開了一間美容院，一切終於水落石出。她不得不佩服他如此有系統的一系列操作，也難怪他肯拋頭露面在交友軟件找生意，因為這畢竟算是家族生意。
她好不容易等到Hugo把碗裡的米線吃完，但她已經不太記得Hugo還說了甚麼，應該大部分都圍繞著美容、化妝，她彷彿產生一種正身處在美容院的感覺。為了盡早脫身，她迅速拿過單子去結帳，再裝作要趕回家，迅速找到最近的巴士站，跳上上巴士，頭也不回的離開。
「幸好我保住你了。」上了巴士後，她捂住錢包說出這一句話，默默慶幸難捱的晚餐終於結束，自己尚算功成身敗，沒有被騙錢，也沒有被強迫簽甚麼不平等合約。她疲倦地依著車窗，萬萬想不到第一次約交友軟件的人出來，就遇上傳說中的推銷。她心有餘悸的看著WhatsApp，認真考慮要不要封鎖Hugo，卻沒想到會收到Hugo新傳來的訊息。
Hugo：「下一次，你皮膚沒有那麼敏感的話，我帶你去我們的美容院！」
她看著Hugo傳來的訊息，心裡只想送他一句。「F U C K Y O 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