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蔥勿語》: 《藍孩沕語》(三)
《藍孩沕語》(三)
那次以後,我開始會不自覺的留意周自存這個人。
他常常在課堂間托起腮,神情專心地在筆記簿上抄寫。
但當下課後走到他座位去看,才發現筆記簿上密密集集地寫上的大部份都與課文無關的文字。
「看你那樣努力在寫甚麼?」
我坐到他座位前那桌子上,俯視着。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過後,發覺同學們都喜歡坐在桌子上以俯覽的角度對他說話。
周自存也不甚抬頭與人對望,只會拿起一點文具原子筆把玩一下,也有時只隨意地將前臂攤放在桌上,說幾句以後便聳一下肩,放軟身體趴下去。
周自存將筆記簿往回翻上幾頁:「無聊事,都不重要,也有些是重點。」
「是。」
我看着他的髮。
純黑得似是染色得來的純黑色,一般乖孩子都不可能甘心擁有的單純髮色。
怎麼說,一頭自然生長的髮總會夾雜起一兩根特別深或比較淺的顏色。
他,自然得來不自然。
為此我曾調整過所有有他存在的照片色調。
調整到第幾張之後,驚覺自己不自覺間對他超越了對同學們的關注度。
我沒有驚訝的觸電感,只是用着一貫的坐姿在電腦前,看着螢幕裡那個撇除了其他顏色,只剩下綠色色調的他。
「你都是這樣嗎?」
「我?」
周自存抬頭看看我,又往一旁看看。
「都這樣的自我嗎?」
「會嗎?」他挺直身體,貼貼服服地靠到椅背上。
「有點兒。」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一雙腿,搖擺着右腳,踢在他的桌腳上。
「是因為名字?」
我抬起眼,視線落在他衣襟的校章上。
如果我們學校制服如偶像劇戲服的那樣都為角色們添上名牌,他胸前除了校章,也便扣上一個長方形鐵牌,刻上「周自存」。
「誰命名?兄弟姊妹也是相類似的名字?」
周自存上半身離開椅背、靠近桌子,使我的視線範圍也看到了他的臉。
「家中沒有兄弟姊妹,養活我這個人已經夠惱人了,再添不知怎辦。」
「你不惹人厭啊!」
我微微一笑,盡可能令說話輕鬆。
事實上,班裡很多人也評定周自存是個怪人。
回頭一看,也許只有愛笑的世勛是真心喜歡他。
再看一眼自己擱在腿上的雙手,撫心自問,連自己也說不上喜歡周自存的各種,跑過來跟他攀談也只因為他的各種集結起來有種特殊的吸引力而已。
「即使只剩下自己一個也要努力存活下來。」
周自存將手支在桌上,撐起托着腮。
「啊?」
「以為我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吧?」他抬起眼看着我。
一雙沒甚神采的眼睛,卻帶着一點力度似是給我必定要回答問題的壓力。
「大概,很有意思的名字。」
「而其實是根據大廈保安員的名字來取的,也許他的名字是包含着這意思,但我的不是。名字只是個稱呼,你要叫我阿宣也可以。」
「阿宣?」
「嗯。」
他說夢話似的搖擺着頭顱。
「為甚麼是阿宣?」
「隨便說的。」
「但我比較喜歡周自存。」如果這裡沒有其他人存在,我想摸他一下,不帶任何意思的觸摸。
他笑,相信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我也喜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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