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密語》(二十五)
 
 
「難道說她最討厭姐姐?」
周自存搖頭說,抵在肩上的下巴果然會令人覺得痛:「不可能,你們長得一模一樣。」
「是,我和姐姐長得很像,但這不代表甚麼,任我怎樣喜歡吳宜凌,姐姐還不一樣都不喜歡她。」
「說得好,我總算明白了。」
「明白些甚麼?」
「姐姐和你不一樣,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傻瓜。」




我拍拍周自存的背,正準備要放開他。
而他卻抓對時間,緊摟着我的手。
 
「世勛,茉莉也跟我玩過一個遊戲。」
「怎樣的遊戲?」
「二選一。」
周自存在我背上戳上三下,但現在已沒有讀書時期感覺到的一種痕癢。
是衣服質料不同還是他的手指變了樣。
相信只是因為布料這類外在物件的轉換令感覺變樣。
姐姐說,周自存這些年來甚麼都沒變過,常着我好好跟他學習。




 
「茉莉問爸爸媽媽只能選一個,我選爸爸。」
「她從哪裡學來這些遊戲?怪不得你說不喜歡美麗的女人。不可以說些好聽話,盡是提出一些令人不快樂的問題。」
「總覺得媽媽很蠢、很沒用。」說的時候,話音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氣憤。
「但我想你遺傳自母親的基因較父親為多。」
閒聊時,姐姐說周自存應該是長得像媽媽的一種人。細膩得像少女的心思,連帶舉止動靜都獨特起來。
 
「茉莉還提出怎樣的選擇?」
「只這麼一個。」周自存咬一下牙。即使看不到,單憑想像也知道他肯定是受不了的得做做這慣性動作。像毒癮也像習慣,得不定時的在嘴巴裡咬一下口腔內壁的肉才滿意。
「你呢?要玩嗎?」




「隨便。」
「姐姐和我。」
 
還以為他要說吳宜凌和姐姐,沒想到他把自己拉扯到淘汰遊戲當中。
 
「當然是姐姐。」
難道我要選擇留下周自存而放棄親人嗎?
即使我要將他淘汰掉,他會用他的辦法活過來,完全不需要我來救。
正如茉莉問到若我消失了怎辦時他會說不認為我會消失一樣。
 
「我也是,要留下的一定是姐姐而非自己。」
「你總有辦法令自己活過來。」
「姐姐是我在成長過程中唯一拒絕的人。」
周自存緩緩搖頭,像墮入一種絕望中唯一能表示無奈的動作。
 




 
唯一會拒絕的人。
參詳這句話的意思時,我近距離的去看周自存的肩、他的頸、他的耳。
衣服肯定是昨天才剛清洗完的,保留着衣物柔順劑清爽的味道,也有陽光曬衣後的香味。
曾經向認識的人介紹過,對方說周自存外觀上各方面分拆開來看都不是完美的一類型,但組合起來會有種讓人想回頭看多看一眼的吸引力。
而這種吸引不因為好看而想多看一眼的吸引,是想多看一眼好回想曾經在哪裡見過。
假如再多看一遍以後,便會想聽聽他說話。無論說出來是一把聲音怎樣的聲音,都覺得這不該是屬於這種臉的人該擁有的聲線而想多聽幾句。
 
 
「這樣的話需要給你介紹嗎?」
我對認識的人說。
沒料到對方這樣回答。
「不了,要是他要求我怎樣怎樣,或許我不會拒絕。」
「不會,他對人沒要求。」我邊檢查指甲邊說。
「但如果我說將我的命給他玩一下,他肯定接受。」




「不可能。」
「走着瞧,他來者不拒。」
 
 
想起認識的人曾這樣評論周自存,當聽到他說會拒絕姐姐時真想稱讚他一下。
 
「怪你將帶我到你家後都會將我獨留在姐姐都在的地方外出買東西。」
「甚麼意思?她……」我總算想到應該問一下姐姐對他做了甚麼需要被拒絕的事。
周自存受委屈的咬一下牙。
「你的校服領帶都是姐姐給你預先結好讓你上學時直接戴上。」
「因為這種小事?」
 
所以他才會盯仇人一樣的看着我的領帶嗎?
 
「姐姐在我面前示範怎樣繫上領帶,過程不難,為甚麼不好好學?」




「小事而已。」
我倒想知道無緣無故下姐姐怎麼在周自存面前綁起領帶。
家裡唯一能配襯領帶的裝束只有那套姐姐、我、周自存各有一套度身訂造但款式一樣的校服。
這身灰藍色校服,當我和姐姐回家後都恨不得立即脫下的服裝,甚麼時候她在家裡再次穿上。
 
「周自存,你們做過些甚麼了?」
「真的,我可是矇上眼的,但伸出手便能準確碰在領帶結上,姐姐說扯脫後沒有留下死結的才算正確領帶繫法。」
「那我該稱讚你嗎?」
 
周自存放開我,退後一步。
「她沒說錯,扯開後的領帶果然這樣,魔術一樣,我將……」
「別說下去。」
無可避免地聯想到周自存鬧玩笑的,撞鬼般左手遮掩着眼睛右手在空氣中摸索。
那隻甚麼都能準確捉住的手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想抓起頭髮便是頭髮、耳朵便是耳朵、書包便是書包,甚至擺動中的筆杆都能準確捉住。
要閉上眼扯脫領帶或是解開鈕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生氣了?」
周自存將那對神奇的手收到背後。
 
「沒關係,既然姐姐允許。」
「結果都沒有,每次都只來到領口上第二顆鈕扣便停止。」
「結果怎樣都沒關係,那是你和姐姐的事,與我無關。」
「當時覺得你們長得太相像導致完全不能下手,醒覺後明白到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以後便感覺後悔。」周自存快樂地笑笑。
 
 
有甚麼好後悔的,難道是認為錯過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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