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自灰色窗簾四周滲入,絲絲光線刺在深藍色被套上。床上的人雙目緊閉,皺著眉轉了個身,青絲落在白皙的手臂上。不過在昏暗的環境裡,再零星的光芒也會出奇地耀眼,所以那人決定起床。
 
    吳婧熙掀起被子,隨手在床頭櫃上提了件淺藍襯衣套在身上,邊揉眼邊往浴室走去。她瞇著眼擠了些牙膏在牙刷上,有氣無力地將牙刷塞進嘴裡洗刷,末了,再喝口水把口中的牙膏泡沖走。
 
    刷完牙後,她睜大眼睛看了眼鏡子旁放著的電子時鐘,原來已經六點半了。她又對著水龍頭揉了揉毛巾,擰乾,對折,洗臉,然後將沖洗乾淨的毛巾掛在一旁。
 
    吳婧熙洗漱完畢又回到臥室,奮力一拉,焗悶的房內春光乍洩。
 
    她又爬上床,趴在被子上看枕邊熟睡的男人。濃密纖長的睫毛,隆正的鼻樑,微微上揚的嘴角。這張臉她已經連續看了三年,不過好像再看一輩子也不會厭。她伸手用拇指輕描男人的眉骨,忍不住湊上前親了下他的眼睛。
 




    卷翹的睫毛滑過他的眼窩,男人閉眼微笑,伸手輕撫她的頭。
 
    「銘言,我去煮早餐,你起床好不好?」
    「好。」
 
    吳婧熙見傅銘言醒了,便起身走進廚房準備早餐。她從雪櫃拿出兩顆雞蛋和兩片煙肉火腿,將它們放進平底鍋煎熟,然後用方包將它們夾起……
 
    「你這麼早起身做什麼?」傅銘言從後摟住吳婧熙,閉著眼埋首在她肩上。
    「刷牙洗臉了嗎?我十點前要回公司一趟。」吳婧熙彎腰在雞蛋和煙肉之間擠了些沙律醬。
    傅銘言依舊趴在她身上,噘著嘴說:「嗯,都洗了。你公司不是取消了週六工作嗎?怎麼還要回去?」




    「因為有資料漏在公司了。」吳婧熙拖著傅銘言往雪櫃走去,從裡面拿了一支鮮奶。
    「那回公司之後呢?回安歌邨嗎?」傅銘言抱緊她問。
    吳婧熙點頭道:「不然明天怎麼辦?」
 
    傅銘言將吳婧熙手中的牛奶放在她剛剛做好的三文治旁,然後把她轉向自己,一臉嚴肅地望著她。
 
    「能不能不回安歌邨?」傅銘言低頭問。
    吳婧熙捧著他的臉,笑著搖頭:「那明天怎麼辦呢?」
 
    傅銘言一臉不情願,然後將吳婧熙橫抱進臥室,拉好窗簾後將她放在床上。




 
    「不是昨晚才……」
 
    她說的話他不想聽,於是用嘴舌將她準備吐出口的字全都封印在她嘴中,然後伺機解下他的──她穿的他的襯衣。白嫩的鎖骨下留有他昨日的魅紫傑作,於是他決定今日要為此再添幾筆。
 
    她躺在床上哭笑不得,由得他胡作非為。她每逢週一至週四住在安歌邨陪王芬妹,週五至週日則留在豪景苑陪他,所以每個週末大概都要如此鬧騰幾次。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好保險,游刃有餘地在她身上攀爬。軟糯的赤豆架在纖長的指間,越發滾燙,於是再往下搜索,微紅。覆上,輕輕放入,緩緩推進。
 
    「銘言……」
 
    她鬆開抓著被單的手,摟住他的脖子,輕咬他的耳根。猶記得兩年前她撞見他在床上自行解決,於是極速沖了個涼便鑽進被窩,他木訥地坐在一旁,然後她笑著解下他的衣物。當時一切都陌生得很,自他皺眉趴在她頸間那刻,她才知道他們是彼此的第一個。不過她不得不感歎老師的領悟能力確實比一般人強,僅用了半年,傅老師便學有所成。現在已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敏感之處,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喜歡的規律。
 
    「銘言……我想沖個涼……」
 




    修長的五指陷入軟綿的床單,迅速溜進她的襯衣裡,他將她扶坐起,然後執著地完成她脖子上的半成品。她摟著他的脖子向後倒去,千辛萬苦地拿來手機,見已是七點了,便又在他耳邊哄了幾句。
 
    「要遲到了。」
    「我等下送你過去。」
 
    他見她頸上那抹紫色嬌俏可愛,甚得其意,於是不急不慢地端著她走進浴室。輕輕一撥,溫熱的水從花灑噴出,酣暢淋漓。暖水浸透她身上的襯衣,水珠順著她的髮絲下墜,他伸手替貼在墻上的她理好劉海,隨後出其不意地上挺。
 
    「嗯……」
 
    一聲低吟,襯衣滑至腰下,滾燙的臉倒在他的肩上,濕潤的長髮貼在他的胸膛上起伏不定。
 
    「累了?」
    「嗯。」
    「那下來吧。」
 




    秀腿落地,他聽不得她說「累」。前半生已經足夠苦了,他只想餘生能陪她平淡閒逸。
 
    吳婧熙靠在傅銘言身上,命令他替她洗頭,這是他對她的基本補償。他笑著點頭,擠了些洗髮水在掌心,然後乖巧地給她洗頭。梳洗完畢後,他又幫她將頭髮吹乾,還不忘給她的髮尾塗上護髮油。
 
    在浴室,他們還是第一次,還有廚房、客廳和書房都還未試過,不過來日方長。
 
    因為從明日起,她便是傅太太了。
 
    吳婧熙換了一件喇叭袖藍紫色立領襯衣,又換上一條雪白色闊腿褲。她把化妝品都倒在床上,然後隨意挑了幾樣必需品往臉上抹去。傅銘言換好衣服後坐在一旁看她打扮,過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於是伸手把她的襯衣領扯下。
 
    「傅銘言,我警告你,最好給我安分些。」
    「天氣這麼熱,你衣領全扣上會很熱的。」
   
    其實傅銘言並不擔心吳婧熙熱不熱,他比較介意他歷盡艱辛啃畫的作品無人欣賞。吳婧熙知道他的企圖,於是伸手將衣領提高,順勢用眼線筆在他臉上畫了幾撇。
 




    「你畫了什麼?」
    「髒貓,你。」
 
    傅銘言搶走她手中的化妝鏡,發現她只在他臉上畫了四筆,這不符合貓的卡通形象,於是自己又用眉筆在臉上加了兩劃。
 
    「婧熙,快看!喵!」
 
    吳婧熙被他氣得啼笑皆非,趕緊倒了些卸妝水在化妝棉上,隨意在他臉上塗抹幾下。每次她趕時間時,他就坐在一旁唯恐不亂,有幾次差些被他累得上班遲到。
 
    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傅銘言牽著吳婧熙走下豪景苑的停車場,開車送她去了一趟荃灣,然後兩人又回到安歌邨。吳婧熙見到家了,打算開車門下車,傅銘言卻忽然又將車門鎖上。
 
    「怎麼了?」吳婧熙見他似是有些不開心,便轉身哄他。
    「就不能晚些回去?我們吃完晚飯後你再回去?」傅銘言望著方向盤問。
    吳婧熙捏著他的臉說:「家裡還沒收拾乾淨,我也和嫲嫲約好了今天陪她吃晚飯。」
    「那我們再聊一會兒?」傅銘言牽著她的手問。




    吳婧熙嘟嘴搖頭道:「我要回家幫嫲嫲收拾家。」
 
    傅銘言點點頭,將車門解鎖,然後低頭不語。吳婧熙見他不開心,於是向他傾去,在他的右臉親了一下。
 
    「傅老師,我們明天見好嗎?」
    「好吧。」
 
    吳婧熙揉了揉他的臉,提著手提包走下車,又走到車前朝他揮手,然後才轉身走進安歌邨。
 
    烏黑靚麗的秀髮,一身紫衫,燦若星辰的笑容。
 
    他知道了,她不是薰衣草,也不是紫丁香,她是他的勿忘我。
 
    明日見,傅吳婧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