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傅老師很久沒來了。」
    「一杯拿鐵咖啡,熱的,謝謝。」
 
    傅銘言提著筆記本電腦在「懸壺濟世」的牌匾下坐著,然後連忙打開電腦在搜索引擎輸入。
 
    仁愛堂咖啡室這麼些年也沒有怎麼變過,百子櫃和藥堂匾額依舊,就是多了幾張年輕的面孔,以及張志宏頭髮花白不少。自從吳婧熙公開試放榜那日辭職後,傅銘言再也沒有來過這片區域,兩年前機緣巧合下走進這裡,實在沒有想過張志宏還認得他,所以這裡又重新成為他的秘密基地。
 
    在沒有她的咖啡室裡守著與她相關的記憶。
 
    「叮鈴叮鈴……」




 
    穿著一身運動服的董曦賢走進咖啡室,他與張志宏打了聲招呼後便在傅銘言面前坐下。張志宏沖調好拿鐵咖啡後,又調了杯冷咖啡,然後端著兩杯咖啡在傅銘言桌前坐下。
 
    「老規矩,特調冷咖啡對嗎?」張志宏對董曦賢挑眉道。
    「還是張老闆了解我。」董曦賢抿了口咖啡說。
    張志宏見傅銘言一直盯著電腦熒幕,側頭悄聲問董曦賢:「傅老師為什麼神情那麼嚴肅?是發生了什麼嗎?」
    「大件事了!」董曦賢神秘兮兮地說,「婧熙快要被人追走了!」
    「哎呀,那確實是大事了!」張志宏笑著搖頭。
 
    今日傅銘言老師特意約董曦賢同學來咖啡室開會,本來今天會議的主題是共商如何攻陷吳婧熙同學的芳心,可剛剛董曦賢出門前在Instagram看見吳婧熙同事的限時動態,說是吳婧熙已經連續第三天收到同一位男同事送的花了。董曦賢見事件對己方戰況不利,速速將情報轉發給傅銘言。




 
    吳婧熙大學畢業後在荃灣一間教育書籍出版社工作,負責編審中小學中文科教育和兒童書籍。這是她大學三年級時實習的公司,當年主編就很欣賞她的工作能力,所以知道她畢業後便立即聘請了她。
 
    「傅老師,你傳召我來又不和我說話,那我走了。」董曦賢看了眼手機說。
    「別!」傅銘言趕忙伸手按住董曦賢的手腕,「曦賢,老師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董曦賢歎了口氣,搖頭問:「那老師現在有計劃了嗎?」
    「傅老師你先冷靜些,說不定那個男同事長得沒有你好看。」張志宏聳肩道。
    「不是的,確實……挺帥氣的。」傅銘言雙手撐著額頭說。
 
    董曦賢給他看過那個男人的照片,聽說比他小三歲,也和吳婧熙同一間大學畢業。而且那男人還是她實習時的上司,不僅博學多才,長得也是玉樹臨風,就像──元澤謙那樣。直到現在他還在想,如果當年元澤謙向她表白了,她很有可能會答應。




 
    好不容易等到她畢業,可不能再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那傅老師還坐在這裡做什麼……」董曦賢低著頭呢喃。
    張志宏點點頭說:「對啊,今日週六,婧熙也要上班。」
    「婧熙還有一小時下班,」董曦賢把亮著的手機熒幕遞到傅銘言眼前,「傅老師在這裡多坐一分鐘,可就多讓一分鐘給敵人了。」
    「傅老師不會是不敢追吧?」張志宏連連搖頭。
 
    其實,他真的不敢追。已過三十而立之年,一把年紀了,他怕自己比不上那些年輕人。不過最主要還是他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他怕她厭煩他,也怕她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不自在。
 
    「我先走了。」
 
    但他還是決定為他們的將來賭一把。
 
     傅銘言把手提電腦扔在副駕駛座上,往荃灣德士古道開去。荃灣這個區域他很少進入,他對這個地方的印象只有「偏僻」兩個字。傅銘言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棟藍綠色的工業大廈,他將停好車後,握著手機站在工業中心門口等吳婧熙下班。




 
    六點,工業中心正門熙攘往來,吳婧熙和幾位女子有說有笑地從電梯出來。
 
    灰色襯衫衣袖挽起,白色闊腿長褲下一雙黑色漆皮鞋,白色的手錶搭配白色手提包。宛若摩卡咖啡的及肩短髮扎成低馬尾垂在頸後,中分過眉劉海貼在鬢邊,胸前掛著黑色工作證卡套。
 
    她又和兩個星期前在畢業典禮上見到的不一樣。他們之間錯過太多了,她有很多面都是他從未見過的,例如知性與溫婉。
 
    轉眼間,小朋友長大了。
 
    「婧熙,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吳婧熙身旁的女同事紛紛往後退去,掩嘴站在一旁竊竊私語。吳婧熙大概是她們見過最不缺男人的女人了,卻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形單影隻。
 
    「又是那個男人!」
    「誰啊,你認識的?」




    「他上次有來我們的畢業典禮,還當眾把婧熙牽走,我還以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可是看婧熙的表情,他們應該還沒有在一起吧?」
    「婧熙究竟在想什麼,這麼帥的也看不上嗎?」
    「那我還是覺得何主編靚仔些,別忘了,婧熙今早難得收下他的花!」
    「天哪,好想知道她的抉擇!」
 
    吳婧熙看了眼手機,低頭從傅銘言身旁經過,徑直往工業中心外走去。
 
    她又拒絕了,沒有理由地。
 
    「婧熙,我們去看電影好嗎?」
    「婧熙,我們去吃西餐好嗎?」
    「婧熙,我送你回家好嗎?」
    「婧熙,我們一起吃糖水好嗎?」
    「婧熙,我們去商場逛逛好嗎?」




 
    從十月末到五月,傅銘言追了吳婧熙半年,她沒有答應過他任何請求,一次也沒有。有幾次她甚至是和男同事一起離開,就連她的大學同學兼同事也替他感到可憐。
 
    他喜歡她六年了,她早已在他的世界生根發芽,要想連根拔除,恐怕很難,也將苦不堪言。
 
    當一個人非常渴望得到某樣事物時,他便會傾盡全力去追尋,儘管去的路上荊棘滿途,但他也會享受披荊斬棘的過程。有時候,得不到,是前行的唯一信仰。
 
    可一旦人嘗到心之所向的甘甜後,他就會變得貪婪,想永遠醉死在難能可貴的甜蜜中。所以,割捨,是長大最難的必修課題。
 
    斷捨離,何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