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夢中的花園: 第十二章 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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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4月4日

那天你對我說: 「女朋友就如電視， 不是必要， 卻又不能沒有! 」
我在想，假如能讓我選擇，我寧願變成你的床，最少每天都被你需要著，每天也能為你獻上一點安慰!


2002年4月4日
愛情小說常說: 當激情轉為感情, 一切就會歸於平淡。
但我們的故事，卻由始至終都只有平淡！





生活不外乎在他家中看影片，或是陪他打藍球。
難得外出，也不過跟他上健身房，他顧他鍛煉，我管我學瑜珈。
然後我們會隨便吃點東西，其實也不能算隨便，因為他對吃有特別要求:
要好吃卻不能長胖！

所以我們能選擇的麵檔，茶餐廳，地道館子來去不過十間。
根據他的說法，這是最舒服的相處模式。
雖說天秤都追求和諧安定，但這真的就是我追求的幸福嗎？





心裡的小天使告訴我，要珍惜眼前擁有的，不要想一得二，不然給你全世界也不能讓你滿足！
可另一邊廂，魔鬼也有它的道理，就算我是在比較，我的要求也並不過份，我只是希望我們之間能比 「舒服」 多一點點而已。
比方說, 不論遠近，拍拖不是都會結伴去外地旅遊嗎？


2002年4月10日
今天藍海人的母親找我飲茶，才驚覺大學以來，我真的忙得沒跟伯母見過面。我骨子裡也擔心面對伯母，怕泄露藍海人跟鋒師兄之間的秘密。

伯母跟從前一樣，一早到達酒樓，看見我就熱情地問: 「吃什麼點心 ？」





寒暄一番後，伯母再問:「你們兩個還好嗎 ？」

「很好呀，我們經常網上聯絡，師兄似乎很適應英國的生活。」我一邊回答著，一邊替伯母斟茶。

「可是伯母覺得他這兩星期情緒怪怪的，還以為你們吵架了? 」伯母問。

我想起藍海人跟鋒師兄又吵架了，伯母應該仍然誤會我倆在拍拖，所以我只好隨便說:
「 這跟我沒關係啦，也許他在英國認識了女朋友，說不定真的吵架了 。」

伯母忽然牽着我的手，叫我不要傷心。還安慰我:
「我跟他爸爸都不喜歡外國的女孩，沒規沒矩的。你不要看他爸爸經常都一副正經八百的臉口, 前兩天他又忙得頸緊膊痛, 幫他按摩的時候他還在懷念你的手藝, 說按得比我舒服呢！所以假如阿海要結婚，我是認定你做媳婦了 ！」

我笑，覺得心甜，卻一時間不懂反應。只好連忙再替伯母斟茶，希望把注意力分散。

伯母終於轉話題了: 「讀書辛苦嗎 ？」





「還好。」我口裏應著，腦袋還在盤算該如何跟伯母澄清我跟藍海人從沒拍過拖 。

「阿海改唸音樂系之後成績也不錯吧？」伯母繼續問。

「對呀，他自己也這麼說 。」我回應著，腦袋根本沒反應過來。

「其實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決定轉系的呢 ？」伯母問。

我突然清醒了一下，然後又呆了，難道伯母不知道藍海人轉修音樂系嗎？

「你放心說,我跟學校確認過了,伯母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隱瞞？他真的如此討厭法律系嗎 ？」

知道自己闖禍了，我更加不敢說話，花園平常把我訓練有素，讓我習慣如何在沉默中對峙。





良久，伯母忍不住再說 : 「你放心，伯母不是責備他，只是想你們有空討論一下，到他畢業典禮的時候，他始終要面對，所以是否可以早點跟我們坦白呢？」

我不語。記得那次他猶豫到底要考演藝還是去英國的時候，伯母也是借我的口跟藍海人討論。
伯母以為我成功了，卻不知道最終讓藍海人決定去英國是因為鋒師兄剛好得到獎學金到英國唸醫科。

「你乖，算是幫幫伯母，阿海最聽你勸告了！」伯母再次捉緊我的手。

為了答謝伯母對我的信任，我答應了，但立即感覺壓力沈重。
這次開口，彷彿比當年決定跟他表白更困難！
也許人越大，責任真的越大！

跟伯母見面後，我更搞不懂為何花園從未把我介紹他家人認識？
嫌我不夠好？怕我得罪人？

為此，我們又吵架了。




正確而言，主要是我在吵，他眼睛根本沒有離開過電腦螢幕。。。


2002年6月20日
今天早上，他忽然說要與他家人喝茶，我在完全沒有準備下，硬著頭皮只能送上一罐藍罐曲奇。然而最尷尬的好戲還在後頭。短短一個小時的聚會，感覺卻像過了一個世紀。除了互相介紹，談論喝什麼茶及吃什麼點心是需要用言辭交流外，餘下的時間大家就沈默了。他爸爸看報紙，媽媽講電話，而他就看漫畫！
也許對他們而言，這樣就是最舒服的相處模式？我大概需要學習適應吧？

然而在未習慣前，我唯有讓自己充當一個女侍應生，努力注視著那一個茶杯裏面沒有茶，重複給他們添茶。我感覺自己從尷尬變成無奈！
不禁自問，假如有幸跟他成家立室，我真的嚮往這種私人空間嗎？


2002年7月8日
自從那次尷尬茶聚以後，我不敢再對他要求。我學習相信他每一個決定背後，都一定有合理的原因，只是我未夠成熟去參透而已。
但不提不問卻不代表我不想，今天我又忍不住跟同房訴苦。





「好想去旅行啊！」我大叫。

「我也有興趣，你想跟誰到那裡？打算什麼時候出發？主要做些什麼活動？」
素素有一套獨特的邏輯思維，能把任何複雜的問題一概整理為五何: 何人? 何事? 何時? 何地?及何解?
至於「怎樣」，從來不是她關注的欄目，因為只要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能一直想出千萬個辦法直至成功為止。

「我想跟他去旅行，可是他肯定不會答應，所以犯不著去想時間地點了。」我隨便拋出一句。

「要不我幫你出主意，你承包一個月的洗燙加每晚一小時揼揼鬆？」素素挑起眼眉。

這條件讓我猶豫。

素素是一個成熟得近乎完美的天秤，她有非凡的洞察力，能輕易瞭解別人的感覺，透視別人的動機。
平日經她計算過後開出的條件幾乎都讓人感覺心悅誠服。
我決定相信直覺，素素並不會佔我便宜。
我點點頭表示「成交」。

「看來你真心想跟他旅遊，連續一個月的按摩環節並不簡單呀！這樣吧，改天他心情好，你告訴他，我跟男朋友到澳門旅行並邀你同行，看他有沒有興趣？」素素說。

「你男朋友？」我一雙眼睛瞪得無可再大。

素素追求者眾，但從來沒聽說她看上過任何人，校內甚至有傳她是女同志。

「其實是有個補習學生的哥哥給我那份履歷表幫了很大的忙，所以我答應免費陪他到澳門一間他家族旗下的酒店幫忙當神秘客戶。」素素果然名不虛傳，免費旅遊也能說成是在幫忙！

但我相信她。
結果我們第一次兩日一夜澳門遊便輕易地成行了！


信德碼頭集合的時候，花園跟我都滿心期待誰能得到素素的賞識。然而，陪在素素身邊的人卻是木師兄，而不是Mr. 高富帥。

阿木跟我們住同一棟宿舍，是我們的忠實飯腳。人品很好又沒有架子，我們煮飯他洗碗，還會定時為我們的中央食物櫃補倉。雖說他是個醫學生，但由於性格內向，加上外貌長得十分老實，簡直有99%像IQ博士，所以沒什麼女性緣。今次居然被素素邀請，我猜他一定樂透了！
我跟素素打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解釋。

「他被老婆徵召，要回家吃飯。」她說得輕描淡寫。

反而是我覺得難以接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口！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已婚，不過得了便宜，就不要掃興呀！我求證過那兩個房間仍然生效呀！」她一貫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望向阿木，他無辜地說: 「我也是受害者，昨晚十時才突然被徵召入伍，還要臨時開夜車計劃明天的行程！」

第一天的「行程」是享用酒店設施，素素仍然認真地扮演著麻煩客戶，居然成功爭取從標準雙人房升級至海景套房。
五星級酒店的套房及設備當然是好得無話可說，我們都過得很愉快。


悲劇卻從第二天退房開始接踵而來。
導火線是我那隻不爭氣的智慧牙，居然選中今天才疼痛大作。。。

有智慧的人，出智慧牙很簡單，只有一個步驟: 出牙！

智慧缺缺的人，也不過多兩個步驟:
「牙痛; 見牙醫; 決定讓牙自然出生還是要付錢脫牙？」

沒有智慧如我，步驟可多了！
「牙痛; 想想看牙醫的花費更覺心痛，一直拖拖拉拉; 終於下定決心，又發現好像沒那麼痛了; 決定先觀察一下，它卻又在你最毫無防備之時捲土重來！」
這個循環我已經歷幾次，卻沒有像今次痛得如此厲害過！

結果阿木原本安排好的美食旅程，因為遷就我而不斷作出更改，另加上天氣酷熱，道路工程引起塞車等等因素後，花園一路上都不斷抱怨。

「真麻煩，上次不是已經叫你去看牙醫了嗎？」終於安頓於一間以水蟹粥馳名的館子後，花園立即忍不住牢騷 。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回應，卻聽到一貫平而近人的阿木居然一反常態:
「喂！你到底駡夠了沒有？她不舒服又不是罪，你一句關心說話都沒有，還一直在吵鬧，算什麼男朋友？」

「你最好先攪清楚，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喜歡如何相處，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花園兇兇地瞪著阿木。

阿木也一聲不響，跟花園兩個横眉瞪目。

整個場面尷尬極了！

我愈加自責為什麼自己這麼笨，白白浪費了一個難得的旅行。

最後，還是素素打了個完場: 「你們慢慢吵，最好等會到門口表演比武，賺點錢來付飯錢！為表信任，我先盡情點菜了，餓死人了！」

結果大家匆匆吃飽以後，旅程便提早結束，變成不歡而散了！


回港後的一晚，阿木如常於晚飯時間出現，一進門就放下一排藥片及一張紙條，上面寫了日子時間。

「看死你那個孤寒同房不會去看私家牙醫的了？連面都腫了！」阿木一邊舀著粥，一邊跟素素揶揄道。

「約了學校牙科診所，打了人情牌，最快也要大後天，拿這消炎止痛藥頂住吧！」

素素見我不開口，幫忙應付著: 「阿木你人真好，不過就太偏心了。既然你親身去預約了，應該一併幫我也約個洗牙嘛？你不是也有我學生證副本嗎？」

我把東西收好，換了個更冷的冰袋敷面，剛剛吃了一碗粥，痛死了。口齒不清的勉強說了句: 「謝謝！還有，對不起啊！」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又不是你想牙痛的！不過我倒是建議你，換一個男朋友吧！」阿木似乎還在生氣，卻又同時為我倒了杯水。

「乾脆換你上場好不好？」還是素素對我最好，就知道我正想反擊。

「換誰都比他好吧？不說以前了，就今次你牙痛至今，他為你做過什麼？」阿木問。

「他有叫我去看醫生喇！」我忍著痛澄清道。

「我也經常叫我的病人去看專科，我甚至給他們寫轉介信去排期，按道理我的女朋友應該排到過海了吧？」阿木不屑道。

素素忽然大笑道:「這一幕真好看，一個開不了口的人，居然教一個放不了手的人分手！兩個都有被虐傾向啊！」

我瞪了她一眼，她最喜歡開我和阿木的玩笑。

「唉，我懶得管你們，洗碗。」阿木就這樣離開了。 




愛你愛到往日朋友不敢分享
當然不敢想像你會感激鼓掌
如若偏坦得到回報 但願我值得拿勛章


阿門                            
容祖兒
作詞：林夕    
作曲：伍樂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1wkaWqZ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