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七天的告白: 十九
藉著阿怡剛原諒自己,阿文想乘勝追擊。
「約你去書展,約你去書展,約你去書展!!!」阿文終於決定豁出去邀請阿怡第一次和他單獨約會。
除了上班午膳放工的時段外,阿文都希望能多點和阿怡一起相處。
「問三次嘅原因係(疑惑emoji)?」
「重要的事要說三次!」阿文說。
「ok~」
雖然當下不知道阿怡這個ok是ok他的解釋還是ok他的邀約,不過阿文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咁係㗎喇喎!!!(感激流涕sticker)」
「okok!」
阿怡的ok是這夜最動聽的話語。
呀~~~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如果說,夢想成真的喜悅是n,那麼能和阿怡一同分享這份喜悅所帶來的喜悅,一定是n的無限次方。
阿文是數學白痴,他只懂得這樣形容當下的感覺。
就像走到宇宙盡頭再伸手出去一樣。
即是怎樣?
即是比開心更開心,比高興更高興。
這幾乎等同認可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吧?畢竟那不是一般的約會,那是我夢想成真的地方,她應該知道答應這次邀約的含義吧?
無論如何,我都想把那份喜悅分享給她…
阿文如此這般想著,然後再幻想當天的情境,要去什麼地方午餐,要在會場內逛多久,要不要一起吃完晚飯才回家,眾多需要打點的事情一次過湧進阿文的腦海,而阿文亦樂於在幻想中把計劃的細節一一都安排妥當,務求和阿怡來一次完美的約會。
原本昏暗的房間仍然昏暗,不過窗外透進來的五顏六色不知怎的變得不再討厭,每一束光都如彩虹般柔和亮麗。
阿文亮起了燈,拿出電腦,馬上搜尋會展附近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香港人基本上都只是書展才會買書的生物,每年定必人頭湧湧,要是不想和其他人逼,最好是找一間離會展遠一點的餐廳…
阿文整個晚上都在物色灣仔的不同餐廳,會展靠海,所以他在瀏覽時都集中看靠山的選項。
上次阿怡請過我,今次應該輪到我請她了。
不能找太貴,免得她有壓力,亦不能找太平,免得顯得自己小家。
約會這回事真的很久很久沒試過,阿文一路興奮一路尋找,即使是這難捱的過程都變得有趣味,就像旅行前和朋友一起計劃行程一樣,興奮莫名。
經過數小時的篩選,阿文終於整理好午餐和晚餐的選項各二,午餐在灣仔,而晚餐則可以走遠點去銅鑼灣。
吃完晚飯後視乎阿怡的心情,還可以邀請她看場戲,或者一起去晚後散步,然後送她乘車回香港仔,再回自己的家。
完美!!!
阿文彷彿回到小學六年級的年紀,在去畢業營之前一晚的那個狀態,完全睡不著覺。
距離書展,還有一週。
「你同阿怡拍拖呀?」部門的另一位同事阿仁問阿文。
阿文所在的部門房間分開兩邊,而阿仁是另一邊的同事,職位比阿文高,和阿華相比不算太熟,沒想到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發問。
「唔係呀…」阿文春風滿面地否認,因為他自己也覺得,即使現在不是,很快便會是。
「你姣到咁撚樣都話唔係?益咗你啦死仔!」阿仁說。
「屌…好明顯咩?」
「係人都睇得出你哋有啲嘢啦!」
「屌…」
「遲啲佢過嚟做益晒你啦!」阿仁說。
「哈哈,係掛?」
昨天從阿怡口中得知,她原來的位置已經聘請到人,過兩天就會來上班,不過因為是新人關係,所以她還需要照顧新人好幾天,把工作都交接好才能到阿文的部門上班。
不過,阿文的幻想已經開始暴走。
其他東西他不敢說,但自己部門的歡樂程度阿文幾乎敢寫包單,一想到能和阿怡在這種氛圍之下一同工作,實在按耐不住亢奮的情緒。
結果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到阿怡的位置前方。
「做咩?」阿怡問眼甘甘看著自己的阿文。
「想望下你。」阿文認真地說。
「哈!ok~」
「好多嘢做?」
「一般般啦~」
「哦…咁我走喇…」
「拜~」
「我走喇喎…」
「走啦!」
「我真係走喇喎!」
「係係,拜拜~」
來回好幾次,阿文才終於轉身離開。
不知道為何,阿怡的臉他總是一直看不厭。
明明才剛剛盯著來看好一段時間,片刻過後,又開始想起。
即使阿怡確實是漂亮,但看著她和看著其他漂亮女生的感覺卻截然不同,硬是要說的話就是多了份親切感。
然後他又忍不住走出去看多次。
阿怡亦開始習慣阿文的突如其來,兩者似乎有了一種共識,不用說話,一個微笑,已經足矣。
有時候阿文會摸摸阿怡的頭,說聲加油然後離開。
這套動作帶來的滿足感無什麼其他的可比擬。
讓阿文確切地感受到自己,在她的世界,存在。
然後過了兩天,那位頂替阿怡的新同事終於上班。
是一位後生妹妹,可愛型,屬於阿文喜歡的類型。
不過,是動搖不了阿文對阿怡的堅定。
「捱多幾日啦,就快可以過到嚟喇!」阿文對阿怡說。
「不過呢幾日都幾難捱…」阿怡說。
「點解?」
「新人好難湊…你知我平時又少嘢講,唔識點教…」
「哈,咁等你到時嚟我哋到做嗰陣,我再講返同一樣嘢俾你聽先!」
「喂!」
「喂咩喂?你under我㗎咋!」阿文開玩笑說。
「咁到時你慢慢教我囉…」阿怡像帶點含蓄地說。
「哈!好~咁你都要俾心機教好個新人!」
「不過講嘢講到喉嚨好痛…」
「pantry唔係有咩川貝蜜可以沖咩?」
「廢事煩啦…」
「唔得咁㗎!喉嚨痛就沖返杯啦!你仲有幾日要教!」
「okok!」
不然我沖給你?
這句話阿文還是吞回肚中,還是待關係更進一步的時候,才做這些事吧。
「咁你今日要ot?」阿文問。
「係呀…又要教佢,又要搞埋自己啲手尾…應該要做夜啲。」
「哦…咁…加油喇!」
「嗯嗯!」
放工後阿文去買了包喉糖,準備翌日拿給阿怡。
當是朱古力的回禮也好,當是晚飯的回禮也好,怎樣也好,希望她喉嚨舒服一點,那就好。
第二次吵架,就是因為這包喉糖而起。
嚴格來說,喉糖只是導火線,真正決定性的原因,是阿文覺得阿怡並不重視自己。
那天早上,阿文沒有在麵包店碰上阿怡,可能是因為要訓練新人的關係,早了點回公司吧。
然後阿文回到公司,就拿著那包喉糖出去找阿怡。
果不其然,新人已經擔了張櫈仔坐在阿怡的身邊,而阿怡亦細心講解著一些工作上的內容。
為免打擾她們兩人,阿文把手越過隔板,在阿怡的滑鼠旁放下喉糖。
「俾你食。」阿文說完轉身就走。
一個字,瀟灑。
阿怡一定覺得自己很體貼吧。才昨天說完喉嚨痛,今天就給她買來喉糖。
然而,傷人的說話可以沒有預兆地出現。
阿文這天如常工作著,亦減少了出去斟水的次數。
卻怎料到,在某次去洗手間的途中,遇見阿怡。
當時阿怡的手放在外套的口套中擺弄著什麼,一向好奇心旺盛的阿文自然會發問。
「咩嚟㗎咩嚟㗎?」阿文問。
然後阿怡拿著一包東西遞到阿文的手中,阿文下意識接過來。
是早上的時候,阿文拿給阿怡的那包開了的喉糖。
「我食咗喇~no next time喇!」
一時之間阿文還反應不過來,吃了就要把餘下的還來?no next time?你到底在想什麼?
阿文呆在原地完全不懂得反應,阿怡走遠後才回過神來跟上去,再一次把那包喉糖放到阿怡的檯面上。
不發一言,一說一句,離開。
或許毒撚的心靈就是脆弱,轉身那下,像是在彼此間劃下了裂痕。
阿文又再一次感到累了。
而這次,也許不是累那麼簡單。
由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已經覺得要走進阿怡的心的路太遠太遠,要不是一次又一次她的接近,要不是因為她的溫柔和原諒,阿文早就走不下去。
偏偏,當他好像看見終點的時候,路又突然不見。
到底你想怎樣?
朱古力是你先送,晚飯是你請我吃,約會是你答應和我去…
卻不能收下一包價值十三元的喉糖?
累了。
累了。
累了。
阿文這次真的決定,不再以那種曖昧的態度和阿怡相處。
以後,一句起兩句止。
起於同事,止於朋友。
不要再有更多什麼其他。
與其在知道自己被喜歡之前要承受那麼多折磨,倒不如連喜歡都放棄。
阿怡那天打後時間整天都在忙,阿文經過的時候也不再向她搭話。
而原因亦由害怕打擾到她變成了不想再接近她。
這樣過了一天。
阿文所在的部門房間除了有向街的窗戶外,還有向內的窗戶,不過兩邊的窗都總是拉下了百葉簾。
喉糖事件的翌日,阿文沒有太多的工作要處理。
他閒著的時候,就會站在百葉簾前面,拉開一點點空隙,看著外面的情況。
從那個位置是看不見阿怡的,但如果阿怡去洗手間或去pantry斟水經過,就能看得見。
看不見還好,看見後又再心癢難耐。
阿文的部門房間有一個門口,踏進門口後是分開左右兩邊的間隔,阿文屬於左邊。
而從門外瞥進來的話,去的時候能看見右邊,回的時候能看見左邊。
當阿怡經過的時候,阿文在那個外面的人沒可能知道自己在偷窺的位置上,三番四次看見阿怡回的時候會看進來。
每一次每一次,阿怡那個像在找尋什麼的眼神,令阿文心神恍惚不定。
明明昨天才下決心的事又快再一次被自己拋諸腦後。
不過這次阿文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堅定,他真的受夠阿怡那種模梭兩可和忽近又遠。
他自問沒信心把餘下的路走完。
要不你表態,要不就到此為止。
然後到了下午,阿怡今天罕有地和同事外出午餐,不過又與阿文何干呢?
自從阿怡那句no next time後,阿文很成功地到目前為止都沒和她說過話,亦沒有給她機會和自己說話。
臨近放工,阿文去了一躺洗手間。
正當他以為這天亦會如此終結的時候,在回到部門房間,卻看見阿怡。
拿著一盒西餅。
救命…
又一次,阿怡在推開阿文後再走近。
這種折磨,已經變得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