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得恰好的告白: 第一集

五月二十九日是我的畢業典禮。平日跟本不願打理自己儀容的我，今天竟然會有所準備。先是幾天前，我刻意走到髮型屋，製作一個新的造型送給自己，然後再在今天早上刻意早點起床，先戴上隱形眼鏡，再為自己頭上那黑森林作最後的點綴。朋友們每當留意到我的即時動態時，都會紛紛問道：「你係唔係轉性呀，做乜鬼無啦啦學人走型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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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藍光面前的我，通常只會輕輕一笑，錄音回覆：「冇計啦，你地個個都响謝師宴之前做好曬準備，咁我剪返好個頭都係好正常姐。我唔想做『那年十八』嘅主角呀！」語畢，我關上手機。當看到了手機桌面上和她在最後一天的合照時，我會心微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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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我是為了他們而刻意打扮，還是只為了一個人而改變自己，換取她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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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禮堂，身邊的同學都帶著不一樣的眼光注視著我，他們也紛紛說道：「嘩你今日好唔同喎」、「嘩你終於都拆牙箍喇喎」、「嘩你Jel埋頭喎，好在今日冇畢業帽啫」……然而，我也只是逐一隨便回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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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這片寒暄的背後，我集中精神，努力環顧四周，尋找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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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坐在遠遠的頒獎席上，與旁邊的好友聊天。今天的她不太一樣，給了別人多一份清新的感覺，還有鼓莫名的自信從身上散發出來。她放下了昔日的普通馬尾，換上了一個心形麻花的低馬尾編髮造形，放下沉悶的黑框眼鏡，大概是換上了讓人擁有水汪汪大眼睛的隱形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預備過上畢生的幸福之旅。我會心微笑，大概也相信她的造型襯得起今天畢業典禮的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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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家有請上一屆嘅學生會主席，高穎儀同學代表一眾中六學生分享呢六年來嘅感想。」主持語畢，掌聲便立刻歡送不一樣的高兒，慢步走上台前。當身邊的同學開始留意到她的新造型時，都紛紛在台下評頭品足起來，唯獨我獨坐禮堂一角，欣賞那鏡花水月的容貌，滿心期盼著這不是出自藍染那片刻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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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賓、各位家長、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早晨。六年過去，我地六年嘅青春就咁放左落呢一間學校入面。到頭來，我地得到左啲咩，又同時失去左啲咩？」說到這裡，同學們開始收起剛才的聲音，把握剩餘的在校的光陰來細聽她的一字一句。「响無情嘅教育制度入面，我地都用左唔少嘅時間响學習書本知識上面。但係，又有邊一個已經發現，我地就算幾努力都好，都唔可以响嗰堆書上面領略到任何人生嘅智慧同埋社會上生存嘅方法。結果，我地就窮到只係得返用唔到嘅學問，失去左同社會嘅連繫。除此之外，我地亦都失去左人與人之間嗰一份應該要有嘅溫度，仲記唔記得陳老師？佢係我中三時候認識嘅一位高中英文老師。一開頭，我都係因為嗰啲閱讀報告所以先識佢，之後都間唔中都會响放飯嘅時候同佢一齊食下飯傾下計。不過，到左中四嘅年頭，佢就已經因為太辛苦嘅關係而離開左呢一個地方。我仲好記得佢最後一次食飯嘅時候同我講過嘅一句說話，就係以前讀書開心好多，而家人與人之間唔知點解，好似中間多左棟牆咁，呢棟牆可能係教程，可能係功課，可能係成績，可能係排名。我諗，每一位中六學生都同我一樣，感受過公開考試嘅壓力，明白佢點樣令我地失去人與人之間嘅溫度。我地有冇一刻曾經因為以上嘅嘢，令我地問返自己，究竟呢到係一個教育人嘅地方，定還是只係一個教學生嘅地獄呢？」說到這裡，整個禮堂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靜下來沉思著高兒那一字一句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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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講到咁負面，我都係仍然好感恩自己可以响八三入面渡過自己呢六年嘅美好時光。正正因為我地好容易會失去同社會之間嘅連繫，學校都會主動印曬資料鼓勵我地多啲出去做下義工，以義工方式接觸社會各個階層嘅市民，而老師亦都會鼓勵我地試下返暑期工，感受一下响社會生活嘅第九味。除此之外，正正因為我地响呢個制度下好容易失去人與人之間嘅溫度，我地先至會特別珍惜自己同每一位同學同老師之間嘅感情。講到呢到，我特別想多謝一位對我嘅人生好重要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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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在我身旁的友人突然爆了一句：「唔__係呀？！玩台上表白？！佢唔係啱啱先同個仆街分手嘅咩？！」語畢，他面向我，而我也只能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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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來的感情，難道我現在就要面對她已經有男朋友的事實？難道我的單戀也需要有失戀的結局？難道我要抱著未有表白的遺憾走上大學？難道網絡小說的主角也需要配上一個失戀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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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呼喊出的千言萬語，在我腦海中像流星般略過，我無法從畢業典禮的中途抽身而退，只能夠坐著用生命值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