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背後,有幾多冷汗朝著你流,
如共你再錯失半步,便是我的盡頭。」
《孤獨探戈》


就在Mandy剛剛說完Kaza在岩崗分流中心的遭遇後,一把爽朗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咦?有客人喎!」
「係呀,彼鵲姐,我之前同你提起過,響中心大學讀書嗰陣,有個教授特別關心學生需要,佢就係嗰個教授個仔,由尋日開始,我同Saki就向佢講番香城廿幾年發生過嘅事。」Mandy答道。
「彼鵲…好似響邊度聽過…啊,係VREN解密文件入面,資料最少嘅人物,唯一可以睇到多啲資料嘅地方,係Room 641B嘅監聽數據,我記得真名好似叫凌波零…」我低聲地喃喃著。

「𡃁仔,有啲料到喎,連我真名都刮到。不過知道我真名嘅人,通常都活唔過12個鐘…」彼鵲姐話音一寒,眼神閃爍著殺意。
「饒命啊!彼鵲姐,對唔住啊!細路仔唔識世界。對唔住啊!」我顫抖著道歉,背部冷汗直冒。


「彼鵲姐,你唔好嚇啲後生仔啦。」Mandy搖頭道。
「細路仔要嚇吓先會大個嘛…哈哈哈,哈哈哈!」彼鵲姐笑道,笑聲卻帶著一絲的悲哀。「不過呢,依度全部都係自己友,你又講得咁細聲,今次就放過你啦。」
「多謝彼鵲姐!多謝!」我拾回一命,向她嗑頭。
「唔好嗑頭!我仲未死,受唔起架。𡃁仔你點稱呼啊?」
「我叫黃光時,叫我光時得啦。」
「光時?光復香城,時代革命,好名好名。呀仲有,你未夠輩份叫我做彼鵲姐,叫我魔女得嘞。」魔女一邊笑著,一邊走向Saki。

「原來佢就係中二病魔女?」我心想,當然不敢把想法說出來。
魔女檢查著Saki的情況,溫柔的目光跟剛才帶殺意的眼神,簡直判若兩人。
「身體覺得點啊?」魔女問道。


「還好還好,不過下次唔知又要幾時先至會清醒…」Saki答道。
房間一片寂靜,靜得連外面的樹搖聲都聽得很清楚。沒有任何人回答她,也沒有人嘗試開解她,大家都知道,任何勸解對活在無止境痛苦裡的人來說,都只是偽善。

「Mandy講咗咁耐都攰架嘞,睇佢個款又準備要去煮午飯,等老娘接力啦。」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魔女。
「𡃁仔你有無睇過半個世紀之前有套戲,叫國產…呀唔係,係《五師兄大戰金槍人》嗎?」
「有,我響Baltech數據工程同東亞研究雙主修畢業,東亞研究其中一科係舊電影賞析,依套年年都會播,要有番咁上下香城話功力先識笑。」
「好!好!好!套戲就係改編自我老豆老母嘅經歷。」魔女有點興奮地答道。
我的口張得大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魔女沒有理會,開始自述往事。

自懂事後,我就知道,我的父母凌漆漆和川島琴,並不平凡,自小他們就叫我直呼他們的名,不要叫爸爸媽媽,所以我都是叫他們阿漆和琴姐,他們就叫我小鵲。但彼鵲不是我的真名,他們說,用真名太危險了,所以他們在喜歡的網絡小說《風姿物語》裡找一個角色名稱,做我的化名。



表面上,他們是在方朗街市工作的低下階層,一個是豬肉佬,一個開電器維修的檔口。實際上,他們是大亞帝國最優秀的特務,偶爾會離開香城一兩個星期去完成任務,例如幫戰友丹吊西叔叔找回失蹤了的間諜衛星,幫昔日同事鄭石女姨姨的學生做特訓,或者用暗黑醫術去復活已經退了休的大亞領導人,結果令某電視台都倒閉了。每逢他們執行任務,都會在飯桌上放下一張相片,告訴我他們大約何時回來。

從我懂事開始,阿漆就開始教我怎樣用飛刀,和怎樣運用很玄妙的氣。
「嗱小鵲,飛刀最講求嘅唔係把刀,而係道氣。道氣夠勁,飛朵花都可以殺到人。」阿漆一邊教導,一邊折斷屋內盆栽上的一朵花,我預計到,過一會兒琴姐發現盆栽裡少了一朵花,我家又會有一場大戰了。
「唉阿漆你又響度吹水,你估你係喪服幪面俠咩?」我笑道。
「你唔信?等我示範俾你睇啦!放隻蚊出嚟。」
「係~」說罷,把試管打開,一隻蚊就飛出來了。
然後阿漆將手一揮,那隻蚊就被阿漆擲出的那朵花,死死地釘在牆壁了。但當我仔細一看,再摸一摸牆壁時,為甚麼會黏黏的?
「喂阿漆你出術喎,你捽咗啲誘捕蜜響幅牆到嘅?」
「細節嘅嘢無所謂啦,總之記住,再勁嘅武器,都唔及一道氣犀利。學毒能求敗話齋,『手中無刀,心中有刀,無刀勝有刀。』」阿漆嘗試轉換話題,掩飾自己作弊的事實。

至於琴姐,就教我正規和暗黑醫術,還有各種電子和機械知識,與及情報操作,最基本的例子,就是如何在各大論壇和派膠媒體引導風向,從而達到想要的結果。

在我讀中三的那一年,阿漆跟我和琴姐說,不再去斬豬肉了,丹吊西叔叔給他安排了一份優差。


「丹叔叔下年退休,所以安排你去駐守岩崗嘅交鐵緊急出口?」我問道。
「係呀,吊西話無乜特別事,其實同守水塘無分別,勝在可以準時收工,仲要又好鬼高人工,烈士後代優先。佢知我斬豬肉斬咗咁多年,隻手都開始退化,所以咪幫我報咗名囉。」阿漆答道。

在他到新地點上班後的第二天,一群持槍的歹徒衝進了我的學校,其中3名在我的班房,劫持著我和我的同學,還有本來正在上課的老師Miss Chan。
「假如香城政府不在1小時內,立即停止交鐵運作,我們將會每15分鐘殺一個學生!」這是歹徒們的對外聲明。
「哇…唔好呀,唔好殺我哋呀…」班中一名女同學聽到歹徒的聲明,覺得害怕,哭起來了。
「唔好嘈呀,再嘈就第一個殺你!」歹徒被哭聲惹得厭煩,對著那名女同學罵道。
「哇…」「哇…」「哇…」哭聲就像傳染病一樣,響遍整間課室,連有些男同學都哭了。
「呯!」歹徒對第一名哭泣的女生開了一槍,以儆效尤,課室也隨即變得一片靜寂。由於琴姐自小的教導,我知道那一槍並沒有打中要害。

我憤怒了,就如當年阿漆在商場,看見一個父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被槍殺,結果一怒之下,用飛刀殺掉歹徒一樣。雖然阿漆和琴姐經常千叮萬囑,不能隨便暴露特務的能力,但我真的憤怒了。
然後,我想起阿漆的教導,再記起我背後的美術科儲物櫃裡,藏著剪刀。我就暗暗地用氣打開櫃門,把數把剪刀吸了過來,再藏進長袖棉衣內,並再用氣把剪刀一分為二。
「喂!你做…」察覺到我突然站起,一名歹徒叫道,但只說了三個字,脖子就被我飛出來的兩塊剪刀,完美地切斷了,頭顱也飛了出來,頸部以下的身體依然站著,血噴得像噴泉一樣。
「呃!」「呃!」我當然不會讓另外兩名歹徒有機會反抗,在飛出兩塊剪刀後,就把另外四塊剪刀飛向他們。脖子同樣地被完美切割,令課室裡出現很詭異的畫面,就是三名歹徒的身體站著,斷開的傷口像三道噴泉一樣噴出鮮血,這一切都是兩秒內發生的事。
「凌同學你…」Miss Chan看見這一幕,口張得大大,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望著我說。


我把食指放在口邊,示意她不要說話。而班中同學仍然處於極度恐慌之中,說不出話來。

「嘩!呃!」「呃!」聽到這邊有點騷動,隔壁課室的另外兩名歹徒走過來,看看發生甚麼事。但他們一打開門,一腳踏進課室時,就已經被我的飛來的四塊剪刀所殺。
這時我再聽不到腳步聲,但不知道學校內還有沒有其他歹徒,所以我打開書包,拿出琴姐給我的情報系統,知道歹徒只有5個。然後,就要想方法掩飾我懂飛刀的事實了。
「喂Miss Chan,你可唔可以幫我同全班同學講,等陣啲警察呀傳媒呀嚟到嗰陣,同佢哋講,係全班同學一齊反抗,殺死咗脅持佢哋嘅歹徒呀?」我把臉貼在驚魂未定的老師面上,小聲地說道。
「凌…凌同學點解要咁做?」Miss Chan答道,語氣中仍帶驚惶。「明明你先係救咗全班嘅英雄…」
「我有我嘅原因,總之我想你幫我咁做。」當然不能暴露阿漆教導我飛刀的事實,我拿起一塊剪刀,在手把玩著。
「好…好,凌同學你點話點好啦。」大概已經看到我手中的那塊剪刀,Miss Chan無奈答應。

在我和Miss Chan對話之際,我留意到班裡一個女生,正不慌不忙地替那位槍傷的女同學止血。
「茵茵佢咁鎮定都有嘅?見慣大場面喎。」我心裡如此想道,茵茵全名叫仇可茵,雖然我和她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班同學,但她鎮定的表現令我另眼相看,也令我感到好奇起來:「嗯…既然都打開咗琴姐個情報系統,不如順手起吓佢底?」
可是,我想起之前因為亂用系統被琴姐懲罰的經歷:「唉!都係算啦,俾琴姐check到我亂用系統,肯定又block鬼哂啲動漫唔俾我睇…」
如果,如果,如果我此時把好奇的想法付諸實行,我在幾年之後就絕對不會協助茵茵走進那個龍潭虎穴,絕對不會!

結果,對外的公佈就如我和Miss Chan所說的,班中學生奮勇反抗,成功擊殺5名歹徒。


不過,同學間從此就流傳著兩個別名:「魔女」和「雙刀火雞」,起初大家都只是私底下說,因為怕我聽到後,會令他們身首異處,但其實我並不介意。事件過了一星期後,我跟他們說,「雙刀火雞」這個名太長了,以後就叫我做「魔女」時,有一個男同學竟然被嚇到失禁了。

這一切當然瞞不過阿漆和琴姐的眼,事件完結,學校宣佈提早放學後,我回到街市琴姐的檔口幫忙,因為她要進行後續的情報操作,加以掩飾我用飛刀殺了歹徒的事。之後,阿漆下班,回到檔口。
「小鵲你今次表現得唔錯,87分,不能再高了。」阿漆笑道。
「阿漆你偷睇匪區論壇,問過黨嘅同意未?」我打趣地問。
「咩呀!偉大領導毛擇西同志響《論持久力》講過,『打飛機不是神物,仍是世間的一種必然運動,因此《子孫根》的規律,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仍是科學的真理。』」阿漆一本正經地說道。
「衰佬!又同小鵲講咸濕嘢!嗱小鵲,唔係《論持久力》,係《論持久戰》,唔係打飛機,係打仗,唔係《子孫根》,係《孫子》啦。」琴姐一邊說,一邊把鐵拳打向阿漆的太陽穴,阿漆避開。
「你兩個耍花槍返屋企先耍啦,等陣阿漆啲飛刀飛親檔口啲熟客點算。」我沒好氣地勸說道。

到了多年後,我才知道,假如我沒有用飛刀殺死歹徒,一部分在抗爭中被捕的女手足,下場也許就不會如此悲慘了…

中三升中四時,我幾乎肯定自己大學要麼讀醫科,要麼讀電腦,所以毫不猶疑地選了理科組。
由於琴姐自小教導有方,從中一開始,我就長期佔據所有理科科目的第一名,所以當我對老師們說要讀理科全餐(M1、生物、化學、物理、資訊及通訊科技),他們也沒有阻止我。
到了中四,所有理科科目,我的成績依然長期穩佔第一名。只是在化學科和生物科,茵茵間中會與我的分數很接近,除此以外,再無敵手。我和她亦因為考試分數接近,逐漸相熟起來,而之後茵茵也和我一起入讀黃磚大學的內外全科醫學士課程。



理科的功課,我在回家的半小時車程內就能完成,所以會隨身帶著一些舊的公開試題做操練。至於中英文和通識的功課,就用我寫的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程式解決。不用到琴姐檔口幫忙的話,回到家中,當然立刻打開電腦,看動漫。
這種大殺四方的理科能力,當然會得到各校隊的青睞,但我都一一拒絕了,因為那些比賽實在太無聊,又會減少我看動漫的時間。

上了中五後的第一個月,這次來邀請我的,是機械人比賽隊的隊長。
「打打殺殺唔好煩我,我睇動漫好過。」
「魔女你想睇動漫啫,我哋學會個房有好多前輩留落嚟嘅珍藏全集喎,好似《你你你快跪下》、《飛天少女煮一丁》、《商學小精靈》、《又派膠我即刻變大個》、《老姆太郎》、《菲特今晚留下來》、《涼爽春夢的柑桔》、《幸運J》,仲有動漫評論家蒽哥特別推薦嘅《我愛呃蝦條》同《佢阿媽係白蘭氏》,你咁熟動漫,應該知邊個係蒽哥㗎啦,就係嗰個發明咗英格蘭場非工業用…」
「好嘞,好嘞,唔好再講嘞,再講會俾人以為我哋呃字數。我應承你啦,嗱,講明先呀,我每次落場最多幫三局咋。」
「魔女你點話點好啦。」
那位隊長離開後,我心想:「點解頭先個過程咁鬼熟口面嘅…?啊!係天才援…呀唔係,係《超能少女打麻雀》嘅劇情,唉今次真係伏已中囉。好彩無廿六嚿蕃茄,唔係食到我嘴都歪…」

我學校在機械人比賽的成績,算是不過不失,初賽一直以來問題不大,每次都能順利進入決賽,但總是飲恨三甲。
這次比賽也不例外,初賽贏得十分輕鬆,我不用幫忙,所以去了看《秀痴院戀愛物語》漫畫,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到了決賽,除冠軍戰外,都是五局三勝制,冠軍戰則是七局四勝制。
決賽的第一場,隊長說不要太早暴露我的實力,沒有讓我幫忙,所以贏得有點驚險。同一時間,我留意到另一間中學以壓倒性的姿態取得勝利,隊長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不過,他們位於賽程的另一端,也就是說,到冠軍戰才會遇上這個強敵。
「搵個小妹妹做隊長?佢應該唔簡單呢…」我心想。

由於第一場的險勝,從第二場開始,隊長決定不再保留實力,叫我幫忙。我也小心翼翼,穩勝但不會勝得太誇張,無風無浪地進入冠軍戰。
之前的約定是,每一場比賽,我最多只在三局裡幫忙,所以隊長決定讓我負責第二、第四、和第六局。
小妹妹隊長果然厲害,在第二局我差點被她的古怪策略擊敗,不過我有著特務級的電腦技術,當然能夠挽回局面,算是勉強獲勝。在第四和第六局,我認真起來了,能夠從頭到尾維持著穩勝局面。

結果,兩隊都是三勝三負,隊長走來問我:「魔女,可唔可以麻煩你幫多一局呀?」
「得就得,但我哋部機械人捱咗咁多局,都去到接近極限咯,唔保證贏㗎…」
「無問題無問題,唔係有你,根本就無可能同咁強嘅隊伍打到最後一局,就算輸咗都係雖敗猶榮啦…」隊長毫不介懷地說道。「就算今次輸咗,我哋都係輸用料啫,對手又係香城最出名嘅直資男女校,都可以撐到最後一局,下年就有理由同學校申請多啲funding,師弟師妹就有好啲嘅料用啦…」

隊長的話,也解釋了為何我不喜歡參加這些比賽,雖然我的中學在自己居住的地區,已經算是很優秀的學校,但能夠投入到各項比賽的資源,依然不及香城各大名校。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地區學校能夠做的,就是集中資源於過往能夠奪得佳績的學會和校隊,而當中亦摻雜老師之間的權力鬥爭。因此,哪一間學校能勝出這些比賽,是學校資源和政治比併的結果,至於參加者能力的高低,很多時候反而是其次。

回到最後一場比賽,我本來打算讓雙方的機械人同歸於盡,對,在第二局開始幫忙時,我就暗暗地在機械人安裝了自爆的器械和程式,但因為其他隊伍不算強,所以沒有機會用上。到了最後一局比賽,反正用正當方法獲勝的機會率,連一成都沒有,倒不如賭一把。
當我準備向機械人下自滅的指令時,我望向小妹妹隊長,她兩眼死死地盯著爭持不下的機械人,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這也難怪的,論機械人的設計和用料,我校的隊伍遠遠不及她那一隊,但我們竟然能夠撐到最後一局,焦急也是理所當然的。

「唉!無謂搞到啲小妹妹有心理陰影啦!」我心裡盤算著。「況且響依場比賽攞咗冠軍,出咗名,我以後要做情報操作同退守黑暗之中都無咁方便…」
結果,我沒有使用自爆的程式,只是用一般的方式操作著,過了半分鐘,我學校的機械人終於承受不住攻擊,倒下了。
我望向小妹妹隊長,她高興得哭了,其他隊員見她哭,都上前擁抱著她。

「對唔住啦,結果部機械人都係頂唔住…」我對我學校的隊長說道。
「唔緊要!我知你盡咗力㗎啦…」隊長安慰我道。
「咁我走先啦,頭先睇《秀痴院戀愛物語》睇到我癮起…」我準備收拾細軟離開。
「魔女你等埋頒獎典禮先走啦,無你幫手嘅話,我哋根本攞唔到亞軍,你唔響得獎隊伍張相入面,點都講唔通…」
「吓乜要影相呀?我都係企後排算啦。」由於阿漆和琴姐自小的訓練,我對被拍照有點抗拒。
「你唔介意就OK啦…」隊長知道我的性格,也沒有再勸下去了。

頒獎典禮完滿結束後,大家都各自回家了。在回程的巴士上,竟然遇到剛才拿了冠軍的小妹妹隊長。
「你頭先保留咗實力?」她走過來,坐到我的旁邊,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我。
「你咁都睇得出,幾勁喎你小妹妹。」
「我唔係小妹妹,今年讀中五!」小妹妹鼓起腮說道,然後低聲喃喃著。「不過一上中學,就讀中三啫。」
「即係細過我囉,你叫乜嘢名呀?」
「溫初琳,大家都叫我Kaza,咁你呢?」Kaza說道。
「凌彼鵲,叫我魔女得啦。Kaza,個中文名又有個初字,《科水嘅電磁槍》入面個初春呢。」我笑道,心想:「頭先佢鼓起個腮嗰陣,真係幾似Kazari嘅…」
「咁快就聯想到,你真係犀利。不過你個花名咁鬼中二病嘅,哈哈哈。」Kaza天真地笑道。
「…」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當然不會隨便透露名字的來歷。
「哎吔,搞到dead air添。不過你咁勁,動漫又熟書,可唔可以得閒一齊出黎傾吓計,食吓飯?」
「嘩,你咁無戒心都有嘅,唔驚我呃你㗎?」
「你咁勁,無必要呃我喎,而且鍾意動漫嘅女仔,通常都有顆赤子之心嘅。」
「赤子之心…嗎?」我一邊微笑,一邊做三秒思考人生的練習。
「好啦,今個月30號Okay嗎?初春傻妹?」
「30號我Okay呀…等陣先,邊個係初春傻妹?」初春傻妹再次鼓起腮問道。
「響比賽第一次識,搭到同一班車就傻更更咁走去約人,唔係傻妹,唔通係天才援交少女?」我大笑道。
「你個中二病魔女丫~」初春傻妹一雙小粉拳敲著我的肩頭,就如初春敲著佐天一樣。

從此之後,初春傻妹就經常約我吃飯談天,也時常一起到戲院看動畫的劇場版。上年Joint Matriculation Examination之後,更和她一起到島國參加Comiket。她還特地訂購了一套中學校服和花朵頭飾去cosplay《科水嘅電磁槍》那個角色,現場的人見到,無不高呼:「ういはる!ういはる!」
自小我對世界的看法都是冷冰冰的,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好。初春傻妹,就如一道燦爛的陽光,把我本來只有黑白的人生,添上了色彩。

香城的抗爭活動,哪一種立場對我來說,並不是甚麼重要的事。我站在抗爭者那一邊,純粹是因為初春傻妹。即使她決定支持警察,我也會幫助她。
從6月中旬開始,因為抗爭者與警察開始在校園附近的道路對峙,打消了我到黃磚大學的圖書館,一邊享用免費空調,一邊看動漫的念頭。6月27日下午,黃磚大學被警察包圍,我知道初春傻妹雖然是中心大學的學生,但她的男朋友在黃磚讀書,有機會去了幫忙,就發了一個訊息給她。果然,她被困在黃磚大學了。

我從琴姐的情報系統得知,6月30日中午時分,羊肉成會到黃磚大學,引開記者視線,從而讓幾位國安暗渡陳倉,把某位大亞帝國高層的孫女從大學裡帶出來。
「好似嗰個已經賣咗咸鴨蛋嘅木宰羊話齋,『有智慧不如趁勢』,去黃磚走一轉啦。」我心裡盤算著。「不過我估傻妹未必會肯跟我走,準備定Plan B先…」

結果,她真的不肯跟我走,要用上Plan B了。

吃晚飯時,我拿出一張相片,交給阿漆,說道:「阿漆,你知道我由細到大,無求過你啲乜嘢,但今次你同琴姐真係要幫我,救一位朋友…」
「小鵲你唔好玩啦,依個點睇都係小學生喎…」阿漆很疑惑地望著照片。
「你記唔記得我之前去島國參加Comiket,就係同佢去…」我解釋道。
「衰十三有排你坐喎,小鵲。」琴姐變得奇怪了。
「FBI查水錶!」阿漆的無聊幽默感又來了。

「佢係我響機械人比賽識嘅好朋友,夠秤㗎啦。」我記得幾天前,是初春傻妹18歲的生日。「我見過佢小學啲相,真係由十歲開始就無乜點變過,好似無發過育咁…」
「小鵲,咁你想我同琴姐點幫你?」阿漆知道我是認真的,也收起笑容了。
「我之前睇琴姐嘅情報系統,響黃磚大學被捕嘅人,會先送去岩崗分流中心做飾選,我想阿漆你幫我去岩崗,劃花佢塊面,琴姐響收到頸鍊嘅訊號之後,就開始操作情報,改變佢個身分。」我一邊說,一邊拿著改造身分的詳細計劃給阿漆和琴姐看。
阿漆和琴姐快速地看了我的計劃,相互對望,沉默了一段時間。最後,琴姐拍著阿漆的肩頭,點頭同意了。
阿漆似乎還想作最後反抗,指著我的額頭說道:「喂,小鵲你叫我哋咁樣幫你法,同叫我哋去死無分別喎?有同性無人性呀你。」
「你兩個邊有咁易死丫?」我答道,心裡其實也沒有太多底氣。

吃過晚飯後,心情不佳,離開了家,就到麗晶大賓館樓上的天台,望著在街上圍魏救趙的群眾,無心地聽著截取來的通訊。
接近午夜時,一道震耳欲聾,響遍全香城的雷聲響起。
「阿細!!!」截取通訊的儀器內,突然傳出一道男人的叫喊聲,天也下起雨來。
「伊健!!!」過了一會,儀器內再傳出群眾的呼喊聲。

我哭了,我有預感,數小時前與初春傻妹在黃磚大學,是最後的道別。
「傻妹,唔好死呀…」我喃喃道,手握著與她的合照。

第二天早上,回到家中,飯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
「小鵲:我們先走一步了,勿念。
阿漆、琴姐」

旁邊放著一張我出生後不久,阿漆站在旁邊,琴姐抱著我的相片,我知道,這是來生再會的意思。
我拿著字條和相片,哭也哭不出來了。

「惱春風,我心因何惱春風,
說不出,借酒相送。
夜雨凍,雨點透射到照片中,
回頭似是夢,無法彈動,
迷住凝望你,褪色照片中。」
《李香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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