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間中學的駐校社工,鄧永欣,大家都叫我鄧姑娘。今日,我身處其中,在操場上觀摩著這大型的暴曬現場。我一面用紙巾擦著額上的汗,一面為了這每星期的例行早會而心中苦嘆。
老師在講台上宣佈今個星期的重要事項,同學在台上進行早讀分享,這些通通都不能吸引台下的注意力。台下的學生都是自顧自的擦著額上的汗,或是和鄰近的朋友竊竊私語,又或者偷偷的在做稍後課堂上要交的功課。中學畢業多年的我,對早會中印象最深的都是那「曬死人唔填命」的太陽,還有那來自汗濕的校服的臭味。對老師和同學在早會講過的話,做過的事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原以為會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呯!」
巨物從高空墜地的聲音在一瞬間吸引了操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當大家的視線落在聲響的一方,尖叫聲此起彼落,近聲源的學生尖叫著散開後,後方的人才稍為看清那地上倒著一位女學生,純白的校服上染滿鮮血。很多反應快的老師立即引領和催趕所有學生由操場的另一側繞至後方的樓梯,返回班房裏安頓。而有兩三名老師則上前為女學生急救 ,報警叫救護車。
當操場大致清空後,我才稍為清醒過來,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很快,身體不住震抖,我只能盡力抑制住。整個過程,我都只是站在女學生不遠不近的位置恐懼的盯著看,沒有其他舉動。直至大家目送女學生被送上救護車,校長陪同前往,才有老師留意到我精神彷彿的樣子,有位男老師,梁Sir拍拍我的肩膊 , 說:「鄧姑娘,你冇事嗎?係咪嚇親呀?一係你先返Office休息一下啦,我會坐的士去醫院睇下咩情況。」梁Sir是女學生小晴(中三)的班主任。我聽後震抖的回道:「我跟你一齊去。」 在車上,梁Sir問我:「小晴係一個好開朗好乖嘅學生,都唔知她點解突然咁睇唔開,她之前有冇搵過你傾計呀?」
我只是靜默的搖頭,哽咽的說「冇」。由事件發生至今,到達醫院看到小晴的父母、聽到她父母在手術室外哭喊吵鬧、到再後來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說出那句「節哀順變」,我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大家看見我這樣都覺得我是因為太過自責,自覺身為社工未能及時覺察學生的異狀,又或者某程度上怕這件事會影響到工作。校長見我精神狀況如此不濟,多番說服我先回家休息一天。
「我OK!依家正係需要人手舒導學生情緒嘅時候。」而我只是眼神空洞咁回應了一句,便跟隨校長一同回校開緊急應變會議。經過兩小時沉重緊湊的會議,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確認門口緊閉後,我在抽屜中拿出了一張作文單行紙,上面寫了一首「詩」:
「我的爸爸打女人,他不是男人。
我的媽媽尖酸刻薄,她該打。
我有如斯父母,我該死。
2020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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