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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打開,甫一踏出去,就見到拉麵館門口。玻璃門上貼門了四五張文宣,其中一張是多年前「大學保衛戰」時,學生用圓桌擋子彈的相片,久違的回憶馬上浮現出來。
「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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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九洲豚肉拉麵!」
「我要叉燒拉麵!」
「我要本店特製拉麵吧。」
我和偉分別叫了餃子和豚肉拉麵。在等待食物上來之前,三位學生好奇地東張西望。店鋪的右面的牆上掛了一部電視,正在播放不同場合市民抗爭的情形。左面則是「連儂牆」,滿滿的便利貼寫著的都是我們抗爭的決心。這些年間多少血和淚,在一道道的牆壁上,化作簡單的文字或繪圖來承載。




「你們可以走過去看看啊。」我見金髮的城目不轉睛地看著遠遠的「連儂牆」。
「嗯。」他點了點頭離開坐位。後來,三人包括偉也走到「連儂牆」前面,只留下我在看顧物品(我不會離開我的背包半步的!)偉作簡單的解說,三人都留心地聆聽。
我們到外國旅行時,通常是靠博物館之類的地方讓我們知道當地的故事,如經歷過哪些戰亂或事故等,這些都有很大的距離感,畢竟在踏足博物館的一刻,那個地方已經回復和平已久了。可是我們的城市不同,因為我們正處身在混亂的戰局當中,此時此刻走在大街上,隨時也可能嚐到催淚彈的滋味。眼前的三位外國學生,他們真的知道自己選擇了一個怎樣的地方交流嗎?
「食物到了。」老闆把拉麵遞上來,順便呼喚四人回來。三位學生馬上返回位子開動,看來他們是餓扁了。
「慢慢吃啊,吃太快小心胃痛呢!」我托著頭看著他們說。
「『替玉』......可以嗎?」澤不好意思地問。
「咦......」他們的說法真有趣呢!我笑著說:「可以可以,老闆,追加一團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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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拉麵如何?」離開拉麵店,我們在店外等候電梯。那三位學生看來已恢復元氣,面色也好起來。
「很好吃!謝謝你們,要你們破費了。」澤滿足地說。「說起來,我們也有一位朋友是開拉麵店的,他的拉麵也很不錯,有機會也想請你們試試呢!」
「嗯,好啊,但也許還要等一段日子呢。」我說。
「是要......保謢自己的城市嗎?」城指了指店門上的文宣問。
「是啊。」我說,「現在,你們知道了這是一個怎樣的城市了吧?」
「嗯,總算有點了解,終於明白為何剛才會被警察纏上了。」城說,他轉過身,注視著一幀大學運動場上因施放多枚催淚彈導致煙霧四起的相片。「果然,哪裡都有比妖怪更醜陋的人類啊。」
澤走了上來,靠近店門仔細地看著照片,一臉懷念地說:「對呢,來到這裡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我側著頭,嘗試理解他們的說話。
「我們住的城市,也曾經差點淪陷到外來入侵者的手上。」城解釋道,「當時城裡也有人跟你們這裡挺政府的人一樣,選擇站在入侵者那邊,使我們抵抗敵人時困難重重。」
「那你們是怎樣應付的?」偉問道。




城搖搖頭,說:「我們這種小人物也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唯一知道的是,如果連自己也不好好守護自己的家園的話,這座城市就肯定沒了。於是大家都豁出去地拼命戰鬥。說起來也夠蠢的,明明一直覺得自己的城市陰森森、死氣沉沉、又沒有甚麼娛樂......可是,到知道這裡就快要消失時,卻發現原來自己很喜歡這座城市。」他把手放在玻璃上,撫摸那張大學圓桌的照片,說:「所以,你們要加油呢!雖然面前的敵人看似很強,但一定會有弱點,一旦發現,就出盡全力狂扁一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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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電梯,來到商廈的大堂。這裡的氣氛顯現跟一小時前截然不同。保安把門口的鐵閘拉了下來,但門還沒有關上。外面雷電交加,再次下起大雨,而且還隱約見到有人在街上奔跑。
「外面怎麼了?」我問保安員。
「還不是又在驅散市民嗎?真麻煩,一星期總要搞亂這裡幾次,神憎鬼厭!」保安員不滿地說。
我和偉對望了一下。
「現在離開似乎有點風險呢。」
「唔......」
正當我們思考該如何是好時,三位外國學生越過了我們,走到鐵閘的位置打算出去。
「喂!等等,外面危險啊。」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們三人轉身看向我,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不安,甚至帶著微笑。
「沒關係啊。」
「這次就讓我們幫手吧!」




「就當是拉麵的謝禮。」
拋低三句話後,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外面的大雨中。
「喂喂,他們搞甚麼啊?」偉不滿地叫了一聲,我們便跟著衝了出去。
大雨阻礙我們的視線,我拉起了衛衣的帽子,環視四周。人群從之前商場的方向跑來,也有BLACK BLOC的人向著反方向走上前。在大約100米的前方,我見到「滅暴小隊」打扮的人舉著紅旗。那三位學生向著他們直跑,偉和我在後面追上去。「滅暴小隊」已經留意到他們的舉動,紛紛拿出電筒照著他們,並作出戒備的動作。電筒的光線害我一時間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我的心臟狂跳著,旦願偉能趕得及跑上前阻止不幸的事情發生。
就在此時,走最前的城突然停住了,他與「滅暴小隊」之間只有大約三十米的距離,地上無數的水窪反映出「滅暴小隊」長長的影子。
「喂,你——」偉走到城旁邊,正想拉走他。
「放心吧,沒事的。」城微笑著說。「你和D.C.站在旁邊看著吧。」
我們和「滅暴小隊」就這樣對峙著,雙方也沒有行動。我正納悶著為何對方沒有撲上來,按這距離計算,他們只需十秒就能制伏站在最前的我們。這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令人更不安的事情——澤不知從何時不見了。
「偉,呀澤好像不見了。」我小聲地說。我們環顧四周都找不到澤的身影。就在這時,「滅暴小隊」的指揮官終於出現,他拿著擴音器,走到下屬跟前。然後,上演了我十多年來不曾見過的一幕——
他把擴音器轉向自己的「滅暴小隊」當中,然後開口說話:
「TESTING...咳咳,好吧,剛才我查證了,今天是一場誤會,我宣佈現在行動終止。」
咦?
咦咦?
這是甚麼狀況?
「終止?沒搞錯嘛?至少捉一兩個回去坐48小時玩玩啊?」、「是咪淋雨淋病了啦?」站在靠邊的部隊成員對中止行動表示強烈不滿。




「啊,身體可以動了?!」、「剛才發生甚麼事啊?」、「別理了,今天很邪,快徹退吧!」可是,站在我們正對面的成員則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儘管覺得可疑,他們還是聽從指揮官的指令,陸續向後徹退。市民見到這場面,都紛紛向他們喝倒采。看到他們像落水狗的模樣真是有夠爽的。
「看吧,我不就說了會沒事嗎?」城笑著跟我們說。
「你到底做了甚麼啊?」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我還是忍不住走到他面前敲他的頭,「剛才嚇死我了——嗚呀!!!」
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一收隊中的垃圾,故意拐個彎從後面撞了我一下。我失去重心整個人撲進城的身上——不,重點是——牠撞到了我的背包!!!

「壞了。」這是我失去理智前,最後聽到偉的說話。

「你......!!!!!」我的憤怒有0.1秒間飆升到沸點。
「你這垃圾碰到了我的藏馬黏土人啊!!!!!!!」狂吼一聲後,我像進入了zero領域般,變了另一個人。
我傾盡全力猛然從後推跌眼前的垃圾,然後命令城說道:「你!踏著那傢伙的影子!」
「哦......知,知道!」城有點失措地回應,然後提腳踏前。
「為甚麼?我的身體......嗚!」
從影子被踩的一刻起,那件垃圾就無法再移動半步。
我繞過城,走到牠的前面,雙手按著他的面頰,用殺人的眼神看著他,說:




「惹怒我的罪是很重的啊!」
每次可以說出這句說話時,心情都變得很亢奮。
「大家別慌,繼續上車走吧,這裡交給我處理。」在「指揮官」的掩護下,我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瘋狂地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