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的故事: (2004.56)聖誕節是彩色
「呼～～又到聖誕節了！」國樑嘆了一口氣偷偷的看了他同伴一眼，無意識的說。
「這個時候真是令人討厭！」國樑的同伴豪哥皺皺眉又說：「你知道嗎？我小女兒早上送了一張自製的聖誕卡給我。她才三歲大！卡片上的人畫得多醜！臉孔竟然用藍色塗！呵呵～～」說著說著，豪哥的眉頭都寬了開來，笑容大大的掛在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嗯！小孩子看的世界跟我們就是有些不同。」國樑如此說，語氣文皺皺似的，又有點逍遙的樣子。如果不是站在尖沙咀碼頭的話，國樑還真的有世外高人的感覺。
今天，是平安夜，可是過得一點都不平安。在人頭湧湧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的尖沙咀碼頭一帶，國樑正在工作。是的！國樑的身份是一名警察，別人在喜慶的時候，他往往都需要工作。
其實也沒差，反正國樑沒有女朋友，而朋友都是同行的人，大家都會互相體諒。而且放假的時候，國樑還是喜歡躲在家好好的睡，做那個很久都沒有再做的夢。
「阿樑，你女朋友呢？不打個電話給她嗎？」豪哥突然說。
國樑笑了，國樑笑起來的時候一臉的天真。雖然他已經是個三十三歲的男人，但怎麼看，還似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而已。「豪哥，你打個電話吧！我會盯緊一點的！」
豪哥會意的笑了笑，走開了兩步，偷偷的打電話。工作時，警察可不容許這樣做，可四周都是歡喜愉快的氣氛，一個個家庭的、一對對戀人的、一大班朋友的，人總是覺得特別的寂寞。
國樑看了看天空，香港的天空並不是真的全黑，而是一種寶藍色的黑，比全黑更吸引人。再低頭看看手錶，十時許，人流正旺，而且今天都得通宵，看不看錶也是一樣的。總之天全白的時候，才是下班的時候。
「抱歉！」一名少女整個人撞在國樑的身上，國樑跟少女齊聲叫道。
「小姐，你沒問題吧？」國樑看這個女生，不知怎的，熟識的感覺很強烈，可是她的樣子沒在國樑的記憶中出現過。
「我沒事，先生，謝謝你！」少女的聲音好聽得很，可是她的眼睛全沒焦點的。國樑立即明白過來，這是一位失明的少女。
「你是不是跟人走散了？」國樑基於職責也基於對少女的好感說。
「嗯！」低低的點了點頭，少女臉上沒有惶恐，可是緊抓住國樑的一雙小手已經出賣了主人的不安。
「小姐，你別怕！我是警察，你有家人的電話嗎？我幫你聯絡他們！」國樑說。
「你是警察先生嗎？」少女歪了歪頭說：「嗯．．．我是偷走出來的。」
「離家出走？」國樑莫名的憤怒叫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的！你眼睛可是看不見！還有，那枴杖呢？你怎麼沒帶在身邊？」
「我．．．」少女不像是被國樑嚇壞，可是她卻一句說話也沒說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豪哥這時已經回到岡位。
「她．．．」國樑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似的說：「她離家出走！而且看她什麼都沒帶似的。」
「先向上司報告吧！」豪哥說罷就對著對講機通訊。
「你叫什麼名字？」國樑忍下了怒火說。
「悅芙。」少女說。
「很典雅的名字。」國樑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可是又抓不住。「那，你家人的電話號碼呢？我們要盡快通知他們。」
「嗯．．．不用了！他們都不在香港。」悅芙說。
「他們留你一個人在香港？不是吧！太過份了！」三十三歲的國樑很久都沒有那麼情緒激動過。自從那一次之後，他都很久沒有那麼的激動了！
「啊！」悅芙忽然高高的抬起頭說：「天好藍啊！」
「是啊！是很深的藍色。」國樑很高興，基本上沒什麼人會認同晚上的天空也是藍色的理論。
「阿樑！那位小姐呢？」豪哥的叫喊把國樑拉回現實。
國樑低頭一看，不知在什麼時候那雙緊抓住他的手已經不在，四周也不見悅芙的影子。
天開始放光了，地上留下了五彩繽紛的垃圾，有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黃色的、粉紅色的．．．很多很多的顏色，彷彿把大地當做畫紙，各人在上面留下一筆他的色彩。
天愈來愈白，國樑的心情卻愈來愈低落。悅芙不見，怎樣找都找不見她。詢問國樑悅芙穿什麼衣服時，國樑竟然一句都答不上，是白是紅他都分不出。一直他的留意點都是悅芙那無神的眼睛。又圓又大，非常漂亮，只可惜是看不見。
自我嫌棄的感覺一直包圍著國樑直到他回家躺在床上。看了看床邊的一張相片．．．嗯！是卡片，一張由人手畫的小卡片，大刺刺的用不同顏色畫出“聖誕快樂”四個字。國樑的嘴角稍稍的向上揚說：「聖誕快樂！」
是已經聖誕節了！今天晚上，國樑依然要去工作。現在真的要好好的睡個夠。在國樑夢中出現很多的色彩．．．還有久違了的她。
小小的個子很拚命的跟在國樑的身後跑，一聲一聲的大叫：「哥哥！哥哥！」然後不知怎的又在“騎騎”的笑起來，那笑是清脆的、是可愛的、是令國樑非常窩心的。
然後紅色、燈色、黃色、紫色、藍色的向那小女孩衝過去，在國樑大叫：「小悅！」的同時，那火似狼如虎的吞噬了小女孩！
國樑驚醒起來，雙手緊緊的握住拳頭。他是單親家庭長大，除了媽媽，還有一個比他小很多的妹妹，是媽媽跟她男朋友所生，也說是同母異父的妹妹。
在國樑十六歲那年的聖誕節，國樑跟了一班朋友出去慶祝。在國樑出門的時候，小悅送了張卡片給他跟他說再見。可是，那竟然是永遠的再見。一場大火，國樑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國樑手抖抖的拿了卡片，手指仔細的撫摸那字的痕跡，深呼吸一口說：「小悅，聖誕節是彩色的。」
猶記得小悅最愛塗鴉，那清脆的童音說：「哥哥！聖誕節是彩色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