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劍: 五章　陷巢州　７

六年前，紫芈剛滿十歲，還是在花茶坊當遞水的酒婢。那年帝啟駕崩，太康即位，全國守喪，唯獨巢州歌舞昇平，畢竟南巢氏每年上貢的黃金要比其他小國要多一倍。結果文人騷客都聚於巢州，每日花茶坊坐無虛席。

「啊！」

小紫芈穿梭客人群中奉茶，不為意有猥瑣男子把手伸進她的衣襟，嚇得小紫芈把酒倒到客人身上。

猥瑣男凶神惡煞喝道：「死丫頭，妳知道本大爺這件大衣要多少錢嗎？」

「對不起這位大爺，奴婢──」



「慢著，這位小姑娘還沒替我上酒呢。」一位頭髮花白的老翁勸止了惡男，老翁說：「小姑娘還不過來上酒？」

惡男拿起一根長棍威嚇道：「老頭，這樣你的酒倒在老子身上，你要怎樣賠我？」

「老夫不賠，你能奈我如何？」

惡男全身酒氣，血氣旺盛，二話不說便耍棍一圈要大力當頭毆去──棍沒能揮下去，老翁迅捷舉杯潑酒，酒水竟有千斤重壓倒惡男砰聲倒地！

花茶坊的主事走慣江湖，看見老翁把內勁注入水中，高下立見，便使人制伏惡男把弱者驅逐離開；一場小騷亂很快就平息，花茶坊各自享樂恢復平靜。



「謝、謝謝……」小紫芈小聲向老翁道謝。

「小姑娘，妳叫什麼名？」

「紫芈……」

「原來是芈姓的，真是有緣。」看小紫芈莫名其妙，老翁呵呵笑道：「小姑娘妳想一輩子留在花茶坊看人面色嗎？」

小紫芈想了一會，左右搖頭。



老翁續問：「妳能夠反抗那些大人嗎？」

小紫芈又搖頭。

「那麼妳能夠殺人嗎？」

小紫芈……點頭。

「甚好。」花茶坊的顧客聞歌起舞，舞樂聲中老翁對小紫芈說：「祝融之後有八姓：己、斯、彭、禿、妘、曹、斟、羋。羋是第八姓，老夫就將祝融八式的第八式傳給妳，妳要好好牢記，天綱八魁，一字記之曰網。」

昔日奇遇至今記憶猶新，紫芈在自己的餞別宴上為南巢氏彈琴答謝所謂養育之恩。纖纖玉指彈撥琴弦，五聲八音環迴殿上。天綱者，天之綱維；八魁者，天兵神將專門把無道之君網羅。只要精通此招式，任何行變化者皆能成網，如當日老翁以柔水制剛，紫芈也有自己獨特的武器。

她坐在殿堂正中，一輪快撥，衣襟遮不住搖晃的雙乳，看得兩側賓客如癡如醉，不見酒杯龜裂滲漏美酒，也不見樑上一排花燈熄滅其一。

「己巳、壬辰、甲寅。」紫芈奏琴默唸，殺意彈弦，五尺外右側的紙窗應聲穿洞；剛巧琅偷偷追了出來，他檢查穿洞紙窗，有點灼手。



琅心道：「芈姑娘打算在殿上殺死城主……」想起就擔心，便穿過窗洞一窺究竟。

見紫芈十指越彈越快，琴音交錯，突然一道氣勁射向南巢氏身後銅鏡，銅鏡哐聲震顫差點從架上掉落。

「咦？剛才眼花嗎？芈姑娘應該不會內功才對。」

說時遲那時快，紫芈琴音轉為雷鳴激昂，她撥響的不止琴弦，在默唸「丁丑、己亥、壬戌」同時更以琴音敲擊殿上四角雜物，琴音藏刀。只見她額上冒出凝珠，席間賓客雀躍，座上南巢氏亦聽得興起，不知刀鋒已經架在頭上。

琴曲的最高峰，有如大江奔騰，騰龍升天，天降五雷，對應五聲宮商角徵羽落入紅塵，紫芈心道：「甲申、丁未。」木枱斷角折腳，同時五指一抓默唸收網，窗外一發響雷結束奏琴。

賓客鼓掌大讚：「真是神乎其技，連天都被琴聲所騙打起雷來！」

窗外一道旱天雷令琅泛起不安的預感。



「恭喜南巢大人，夏后國的儀仗來迎接木末芙蓉小姐了。」

夏后國的儀仗兵抵達巢州，巢州的達官貴人則爭相前來向南巢氏慶賀，對酒宴主人敬杯，卻發現南巢氏身有異樣。

「啊啊！城、城主大人、死了！」

琅繼續從窗外偷看，看見南巢氏面色蒼淡，雙眼反白，口角吐血，沒有反應就正坐席上不知被誰殺死。瞬間宴會大亂，守衛統統趕來，馬上與行跡鬼祟的琅狹路相逢。

「妳在偷看什麼！」守衛對琅大喝引來夏后兵隊注意，當中更有熟識的臉正是雄水。

「妳是……」雄水跟身旁的夏后士兵問話：「這人你認得出來嗎？」

「當然認得，他就是在夷陵殺死封豨的賊琅！就算化了妖裝也不會忘記那張妖臉！」

那士兵正是封豨的舊部，雄水特意帶他來認人，暗自佩服自己眼光，原來是個比起木末芙蓉同樣價值連城的人頭。雄水指琅大喝：「此人是天下頭號通緝之大惡人，殺害封豨亦殺害巢王，人人得而誅之！」



「不……我沒有。」但琅百口莫辯，已被巢州侍衛和夏后士兵雙重包圍。當中數人來襲，琅逼不得已運經水神功震開對方三尺。

眾賓客驚惶撤離，在場雄水緊張指揮，不容有失，不能讓琅的項上人頭白白溜走。

「馬上召集所有部曲食客前來塔樓，誰能殺死賊琅重重有賞！」

「看吧，終於闖禍了。」腰間蛾皇配劍嘆道。

「我聽見有千人的腳步聲正往這兒聚集。」另一配劍女英附和。

「兩位親愛的姐姐，拜託請幫助小弟離開險境。」

語音未落，走廊兩端有十數刀手前後夾擊；琅擺出架勢，雙劍馭風出鞘，女裝的琅則踢起裙子模仿珵姊使出一招「朗月清風」橫掃千軍，緊接雙劍旋舞左右砍下敵兵首級，走廊朱紅欄杆濺血。



踐過鮮血又有更多士兵揮刀向琅，琅與雙劍輪流易位招架，看得雄水目瞪口呆。他看不見娥皇女英的靈魂在舞，只知雙劍與琅的身手配搭出神入化，雙拳舞雙劍，以為琅的御劍之術甚至能夠一心三用，難怪能夠殺死封豨。

「對了，弓箭手！」雄水指揮弓箭手趁亂混入剛才宴會大殿，現場一片狼藉，弓箭手則隔著紙窗看準時機企圖橫箭偷襲──

卻忽然轟隆巨響，五雷轟頂，爆炸火花竟像一把天刀把塔樓削去半截！塔樓殘骸冒出黑煙，塔頂的磚瓦全部消失，大殿天花不見，地板也被劈去半邊，剛才一整隊弓箭手全部變成焦炭，焦炭殘骸從三樓丟落，只有琅身處的走廊剛好避過一劫。

「天、天空！」

走廊士兵指向上空，天空漸漸染紅，遠處風雲湧現。雄水驚魂未定，想起琅之前的預言更是心慌。

「賊、賊琅要逃了！」

琅趁亂乘風而去，飛躍塔樓之外，著地庭園，但今昔巢州已經變成兩個模樣。

雷聲不斷，赤紅天空閃爍不停，樓房東歪西倒，街道地陷泉湧；當天上風雲聚時更下起滂沱豪雨，居民扶老攜幼爭相走避，仿似末世，是震澤龍君顯現殺人。

──愚昧化外之徒給龍妃陪葬吧！

就算掩著耳朵也聽見震澤龍君的龍嘯，琅一定要盡快找到龍君阻止他繼續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