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會戰結束當晚,琅把桃兒的遺體抱回巫咸國的聚落,在溪水邊挖墓安葬了她。然後琅坐在墓前想了很多事情,珵姊則默默守候在旁一整晚。

為敵人立碑守墓簡直前所未聞,關於琅的傳聞很快就傳遍巫咸國,不過來到墓前搭話的就只有一人。

「是認識的人?」

劍巫不帶表情的問話,琅好像也忘記了怎樣說話,沒有回答。

「劍巫不是我的真名,這個想想就知道吧。」她說起自己的身世來。「我也曾經是夷陵人,父親在市集經營小生意,生活還算不錯。直至十六歲那年,我差點被一個老頭強暴,不過他力氣比我小所以我掙脫了。後來回到家,父親說有戶商人向我家提親,對方居然就是那老頭。我無法接受,可是家父無論如何都要我嫁給那老頭,我沒有其他方法,唯有離家出走投靠巫山,家父卻被我當場氣死了。」



琅好像聽過類似的故事,是木爺爺鄰舍的?也許是這個經歷,劍巫索性切髮以男生裝扮示人,也拋棄了自己的姓名,以巫為姓,劍為名,過著新的生活。

「世道就是如此。強者為王,弱者為奴。只是我更不屑有些人沒有戰鬥過卻甘願為奴,他們跟死人沒分別,所以我沒有為家父感到半點惋惜。」

但琅不相信世界就是這樣,至少千川谷並非如此;可是千川谷因此而亡,莫非世道只能如此?琅沒有答案。

劍巫依舊木無表情說:「怎樣也好,昨天我們給予了夷陵人一個重擊,也搜括到一些物資,毫無疑問取得了勝利,這陣子封豨也不敢貿然興兵了。不過相對地巫咸國也有不少傷者,尤其巫咸門人減少,王想請你們入門填補門人的空缺。」

話說巫咸國的戶口比女子國多,亦非全民習武。巫咸民有農夫、漁夫、樵夫、工匠,各司其職。不過巫咸國內地位最高的還是要數巫咸門人。



巫咸門由巫王以及一眾弟子組成,不論男女、不論年紀,只看武藝排序。武功最高的當然稱王,王下十二人分別以巫山十二峰命名分封五等爵,現在登龍公和淨壇公就是爵位最高的,武功亦只僅次於巫王。

至於劍巫沒有爵位,但她對爵位亦不感興趣的樣子。她因為被逼婚而逃上巫山,現在只想鑽研武學,劍術是她唯一的人生目標。

劍巫說:「獲得巫王召募入門是你們的光榮,你們亦可以自由修習巫咸門的所有武學。所以別讓王久候,馬上跟我來,尚有其他入門事項需要交待。」

「我明白了。」琅緩緩站起,他沒有其他答案,唯一知道的是要學會所有巫咸門的武功。他依然有很多不解的問題,但只要能打敗封豨就會有答案的感覺。

琅和珵跟隨劍巫走,穿過谷中聚落,山路連接石階;石階通往山丘,丘上有個石造的矮牆,有拱門,門前還有巫山神女的石雕;沿著石路走,他們就來到了巫咸門的大殿。殿上巫王半臥在盡頭的長椅,兩側並排坐著巫咸十二爵,還有其他門人站在其後,約莫百人,擠滿半個宮殿。



「噢,兩位來得正好,本王剛才還在談論你們,哈哈!」巫王對殿上門人說:「剛才聽過了劍巫的報告,說你們兩位初次上陣就殺退不少敵兵,真是英雄出少年,巫咸國將來就靠兩位了!」

「巫王大人過獎了。」琅和珵恭敬行禮。

「不必多禮、 不必多禮。」巫王笑言:「王位不過是虛名而已,呵呵,畢竟組織總要有上下嘛。但巫咸國向來都是一視同仁,有能者居之,你們不必太過拘謹。」巫王瞇著眼說:「尤其珵姑娘,聽說妳盡得女子國主的真傳,氣功出神入化,有機會我也想看看呢。」

珵姊愧疚,躬身回答:「十分抱歉,女子國武功只傳女子民,我無法擅自示範給王看,請王見諒。」

「這樣呀……聽聞妳們國母遭軟禁陽翟,也是那封豨所為,真令人憤恨。」巫王問:「妳有想過要前往陽都見妳的母親嗎?」

「總有一天我會到陽都救出家母。」

「陽都是夏后國的都城,要到陽都比起佔領夷陵要困難千倍呢。」

「即使如此,這也是為人女兒的責任。」



「答得好,哈哈!」巫王笑言:「珵姑娘的孝義值得敬佩。不過換句話說,即使妳加入巫咸門,在妳心中女子國始終比巫咸國更為重要呢。雖然我也很同意……」

珵姊的腰彎得更低。「再次抱歉,請恕小女子無福消受。巫王收留我們的恩情,小女子願意留在巫山織布浣布報答,但實在不敢勞駕各位指導小女子武功。」

珵姊的回答令殿上所有人都非常意外,連登龍公都插話說:「珵姑娘妳太謙虛了。我昨天也看過妳的出手,妳的才能絕不止於織布和浣布啊。」

巫王亦覺惋惜。「珵姑娘妳不妨再多考慮,其實本王剛才的話並非有心為難,只不過想測試一下妳的品性而已。」

珵姊答:「請王不要誤會,其實我家的弟弟,他天份比我佳,一定能夠比我更加幫得上忙。」

巫王凝目打量著琅,說:「琅兄弟確實也是一表人才。我來問兄弟,你想學巫咸國的武功嗎?」

「想。」琅的回答沒有任何修飾。



「為了什麼原因呢?」

「我要變得比任何人都強。」

「任何人……包括本王?」

「是的。」

──這小子說笑吧?

──真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殿上門人都面有難色,唯獨珵姊暗中偷笑。而巫王則出面叫停眾人:「本王說過巫咸門有能者居之,只論武功高低,不求輩份,不講禮節。琅兄弟有此目標甚好,大家都應該有打倒本王的目標才對嘛,哈哈!」

「王。」登龍公拱手稟報:「在下願意教導琅師弟的武功,將雲霧心法傾囊相授。」



淨壇公亦報:「既然是珵姑娘的推薦,在下亦希望親自指點琅師弟的武功。」

巫王大喜。「琅兄弟你有福了!通常新入門只能與同門切磋,如今居然有兩位大師兄親自指導,我翹首以待小兄弟的成果呢。」巫王又喚:「起雲!快替琅兄弟準備入門儀式,還有替他打點一下起居。好歹巫咸門也是荊州的名門,門人至少要有門人的氣派。」

起雲子稟:「溪水邊的房子剛好空出,不如就讓琅師弟住那裡吧。」

門人又在竊竊私語:「不就是最偏的那間嗎?邪門得很,這些年住過幾個門人都沒有住超過一年的,最近那個昨天才戰死。」

巫王對此等小事都不太在意。他笑道:「總之要對琅兄弟好一點──啊!對了,我真是失禮,居然忘記了珵姑娘。雖然珵姑娘不打算入門,但她也是女子國的上賓,你們不可待薄客人。」

珵姊答:「謝謝巫王的好意,其實不用勞煩各位,小女子跟琅弟一起就可以了。」

「咦?可是妳一個女子人家,不怕別人流言蜚語嗎?」



珵姊苦笑道:「本來小女子在夷陵就被罵作淫婦亂倫,所以我才來到巫山,畢竟大家都不像夷陵人那樣固執迂腐,小女子倒是很安心。」

巫王無奈說:「好吧,只要妳高興就好。」接著對眾門人說:「那麼今早的事情應該處理妥當了?登龍、淨壇,琅兄弟就交給兩位了。」

登龍公與淨壇公同樣拱手領命。就這樣,琅就開始了他在巫山學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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