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劍: 二章　夷陵義人與巫賊　２

眼前是熟識的桑林，青蔥的氣味。這桑林可是千川谷的寶庫，桑枝可以入藥，桑果可以食用，桑葉更能養蠶。這天女姜就帶琅和珵來到桑林採繭。

琅興奮問：「這些白色果實就是蠶繭嗎？好漂亮！」

與琅牽手的珵姊回答：「對呢，就像小琅一樣純白無瑕，情操高尚。」

琅回應說：「我覺得白色比較襯珵姊姊呢。珵姊姊皮膚很白，穿白色的裙最漂亮。」

「嘻嘻，那我一輩子都穿白色裙給小琅看。」



女姜微笑插話說：「這些蠶繭可不是果實，而是蠶吐出來的絲包裹自己等待成長。」

「原來如此。」琅半懂半不懂的。

女姜問：「琅兒，你想見識更多嗎？有想過長大之後到外面闖蕩嗎？」

「好呀，娘親要帶我和珵姊姊到外面玩？是山的外面？水的外面？」

「不，娘親的身份不能捨棄女子國而去。可是琅兒……或者有一天要離開千川谷，到外面闖蕩。」



琅不解，歪頭問：「為什麼？」

「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女姜續道：「不過正如珵兒所說，你太純良了，這樣到外面會很危險。其他人未必會像千川谷的女子民一樣善待你。」

琅還是不明白。

女姜說：「就像我種桑養蠶，待牠們成長結繭，今天我就把蠶繭採起來，然後再用鍋鍋煮死牠們，繹繭為絲。實際上能夠成長的蠶少之又少。琅兒你聽得懂什麼是殘酷嗎？」

琅依舊是不明白。珵姊代答：「就像打獵那樣？」



「打獵為了生存，這是天道的殘酷。而煮繭繅絲本來不是必要，這是人道的殘酷。」女姜微笑，輕拍琅和珵的頭頂。「長大後你們就會明白了。」

語畢，女姜放開了手，琅一瞬間有種感覺娘親要離自己遠去，便用盡氣力抱緊她；可惜溫暖的觸感也是瞬間即逝，女姜轉身走進桑林深處，琅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溶入林蔭中消失。

「──娘親！」

琅突然掙醒，眼前沒有桑林，只有茅廬的四面牆壁，自己則躺在地上草蓆，除了窗外藍天其他東西都十分陌生。

「小琅……」原來珵姊也躺在旁邊草蓆，她虛弱無力說：「到了地府我們也在一起，這樣就足夠了……」

「孩子你們別說些不吉利的話。」一位老翁撐著拐杖走進房間，笑道：「連我這種老頭都還未死，你們孩子這個年紀就死的話豈不太殘酷了？」

珵姊問：「是老爺爺救了我們？」

老翁點頭。「今早我和內子在灘上散步，就發現你們倒在灘上不省人事，嚇了我們一跳呢。不過最重要你們都沒事，真是上天保佑。」



老翁說著的時候，老夫人也來了。珵姊稍為打量一下他們，二人同樣頭髮花白，應是老夫老妻；衣著樸素，住的茅廬也很簡潔。這裡應只戶普通人家，而老夫婦看起來亦是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珵姊回神細想，記起今早她和琅渡江失敗，因此被沖到江邊幸運被救起嗎？說起來，娘親留給自己的木盒呢？

老夫人看見珵姊左顧右盼，便說：「如果是找木盒子的話我把它放在那邊几上。放心，我們沒有打開過裡面偷看，我看你們不省人事也抱緊著它，這盒子對你們一定十分重要。」

珵姊連忙拿起木盒確認，簡牘、寒光玉，兩件東西都完好無缺。珵姊想這顆寒光玉雖不知是何物，但她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玉石，任何人都會認為這玉石是稀世珍寶才對。而這戶人家雖不富有，但很誠實，沒有把東西據為己有，還救了自己和琅。看來女子國外也有好人。

「咦？」珵姊又察覺到不妥，「我的衣服，都換新了？」

老翁答：「總不能讓兩位全身濕透這麼可憐……哦！不要誤會，我當然沒有碰過姑娘妳，其實是我們孫女桃兒替你們更衣的；也是桃兒把你們用推車送回村裡，畢竟妳看老夫這副老骨頭也沒力氣搬移兩位。」

「原來如此。那我們得當面感謝桃姑娘才行。」

「──爺爺、婆婆，飯煮好了。」



一位少女走來，年紀跟珵姊相約，但氣質迥異，十分簡樸，是一位農家的女兒，倒是長得標緻。琅好奇望向她，她卻含羞答答的，回避了琅的視線。

老爺爺對珵和琅說：「我們的桃兒準備了些粗茶淡飯，若然兩位不嫌棄可以一起用筷，我想你們都肚餓了吧。」

琅恭敬道謝：「太好了，我和珵姊姊真的很久沒吃過米飯，爺爺家煮的飯好香啊。」

「原來這位姑娘叫珵，那你呢？」

「我叫琅。」

桃兒喃喃道：「原來是小琅哥。」但當她和琅的視線對上時又臉紅起來，別了臉轉話題問：「話說小琅哥因何事在江中遇溺？你們原本是哪裡人？鎮上有人說今早看見有對小情侶投江殉情……不會是你們吧？」

小琅不知道什麼是殉情，於是珵姊代為解釋：「我們姊弟住在上游，是個很偏僻的村子。但日前遭遇惡賊洗劫村莊，我們就拼命逃走，不慎失足墜江，幸好得妳發現我們才大難不死，實在無以為報。」

「是這樣呀……真可憐。」桃兒聽見二人遭遇既放心又難過。



老翁義憤填膺，怒道：「上游的話一定是那群巫賊，真是該死的！」

琅問：「巫賊？」

「就是佔據巫山山頭的一群賊匪，謊稱自己是巫咸，又練得一身邪功，韋大人屢次派兵都無法剿滅那幫巫賊。」

巫咸可是傳說中黃帝時的神巫，法力無邊，能通天地、卜古今。

老夫人附和說：「韋大人武功蓋世，那些欺世盜名之徒豈是韋大人的對手？奈何巫賊會妖法，隱遁於巫山中移形換影，所以才剿滅不果。」

「記得幾年前隔鄰的女兒快要出嫁，卻遭巫賊擄走，害得她的老父當場吐血死了。為什麼那些賊匪還沒有報應，可恨哪。」

琅感慨說：「世上壞人真多……」



桃兒馬上回應：「小琅哥不用擔心，自從韋大人來到以後，巫賊都不敢下山作惡。小琅哥留在夷陵很安全的。」

夷陵──也許是天意安排，琅和珵誤打誤撞從水路來到了目的地。往好處想他們至少避過了封豨的追捕，暫時能找到個容身之所。而且這戶人家生活樸素，卻是衣食無憂，很慷慨的煮了一頓十分豐富的飯招呼琅和珵。

吃過飯後，桃兒帶他們到鎮上看，夷陵確實如傳聞一樣豐衣足食。白天車水馬龍，各地的行商人都聚集在夷陵的市集買賣，以物易物，忻樂太平；晚上夜不閉戶，寧靜安好。

雖然桃兒不知為何看見琅時有點靦腆，但她對琅和珵都很友善，更不用說木爺爺和木婆婆有恩於二人。於是琅決定先投靠木爺爺一家，一邊想如何報答二人，一邊打算將來日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