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之月,風和日麗,流水淙淙。據說此山上有大淵水,千流分逝,因此附近村民稱此地為千川之谷。粼粼波光上,有女子臨水伏身河畔,把耳朵貼在地上。她今年剛滿十四歲,名琅。

「聽到了,是大地的脈動聲。」琅心想:「這次必定成功。」

於是琅輕出右掌,掌心朝天,五指如波浪起伏推前,瞄準十尺外的獐鹿。獐鹿察覺危機,馬上大聲鳴叫,踢腿往琅衝去!話說千川谷的獐鹿長有獠牙,好勇鬥狠,生氣時更會咬斷其他動物的脖子;琅也許被牠嚇到,竟原地站著──眼見獐鹿快要咬向琅,牠卻雙腳踏空,失去平衡只是在琅身邊擦過,反而一頭撞向後面的桑樹把自己撞昏了。

「真厲害!不愧是小琅,區區獐鹿已經難不到妳。」

一襲白紗從樹後現身,少女的聲音如鈴鑷央央般悅耳。



「咦?原來珵姊姊剛才看見了嗎?」琅問。

珵姊嫣然笑道:「小琅太可愛了,姊姊就忍不住偷看,請原諒姊姊的無禮。」

「不,我沒有責怪珵姊姊的意思。只是又讓姊姊看見我失手了……」

珵姊是琅的姊姊,比琅年長三歲,亭亭玉立。她安慰琅說:「我們先祖傳下了三種功夫:自然的功夫、身法的功夫、用氣的功夫。前兩者小琅已經爐火純青,不必妄自菲薄。」

琅緊盯自己掌心,愁眉不展。「但我還是不懂得用氣的功夫,娘親又不知為何不願意授我浣紗功……是不是我沒有習武的天份?」



「怎麼會呢?剛才小琅的『牛羊不踐』漂亮地避開了獐鹿的攻擊,姊姊保證千川谷中沒有其他孩子的身法比妳好了。」

桑林中的小動物都安靜下來,這實在要從她們的先祖輩說起。

相傳五帝之一,帝嚳的正妃──有邰氏之女姜嫄因為踩踏上帝的足印感孕,生下嬰孩後認為孩子不祥,就把他棄在窄巷。結果窄巷經過的牛羊都沒有踐踏在棄嬰身上,是為牛羊不踐。據說女子國與姜嫄有淵源,因此歷代傳承「牛羊不踐」的身法,能原地站著閃躲一切攻擊。

「小琅,」珵姊突然凝重起來,說:「姊姊再示範一次浣紗功給妳看。」

說時遲那時快,剛才撞樹的獐鹿竟又悄悄爬起,再次撞來!然而珵姊輕拂衣袖,秀髮隨風而舞,唱著:「疾,截也。緩,浣也。持之不急,則動搖浣斷。」所謂珵者,美玉也,光自輝。珵姊的舞姿讓周圍桑樹上的露珠都綻放光華──接著一道光影掠去,獐鹿就被擊斃於十尺之外。



「這是浣紗功的『寒氣清光』!」小琅興奮說:「我也好想學珵姊姊,砰砰砰用氣擊倒獵物!」

珵姊微笑回答:「小琅妳聰慧過人,一定沒有問題。記住先天之氣就像流動的水,有疾有緩,只要順勢而行,如順水推舟,事半功倍。剛才姊姊的示範比起娘親她們差遠了,聽說先祖把浣紗功練得極致,甚至能殺人於無形──」珵姊掩口道歉:「不行,怎能讓妳聽說殺人如此庸俗之事,所以娘親不傳妳浣紗功也有道理,妳根本不需要學武功,由姊姊保護妳就行。」

「可是我也想保護珵姊姊!」

「真令人高興!可惜世人不識女子國,不知道女子國有小琅這樣完美的孩子,真是天下的損失。」珵姊續道:「不過現在妳先幫姊姊把獐鹿拖回村裡去吧。那頭獐鹿很肥,大家應該很高興。」

於是珵琅姊妹走近獐鹿的屍骸,卻頓然傳來惡臭,像腐肉的異味。琅拉著珵姊的手說:「在那邊!那邊好像有另一野獸的屍體。」

「是野豬呢。」珵姊蹲下仔細檢查,心道:「不過這頭豬死狀甚怪,五臟皆裂,不是其他猛獸所為,但最近村內只有我在附近打獵才對……」

「珵姊姊怎麼了?」

「喔,只是在想些事情。」珵姊答:「或者山中有其他沒見過的猛獸,這陣子妳還是別離開村莊好了,知道嗎?」



珵姊不想讓琅擔心,但她知道還是有必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訴給她的母親知道。而她的母親,正是女子國的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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