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誠品,火勢開始蔓延起來,四周都滿是火光與濃煙,誰料想得到幾年前風光的海港城變成如斯景色。可是我沒有時間理會,現在我眼中只有楊先生,那個必須死的男人。我按著不斷出血的傷口,衣服已經完全濕透,全都被血染至血紅,我卻沒有一絲的動搖,步伐反而越來越穩健。原來人一旦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即使失去那三分之一血液,仍然可以活著。我一路走到出口,但連出口都被火焰完全包圍著,我接連走過兩個出口,情況並沒有甚麼分別,我才驚覺火並不是由誠品裡蔓延出來的,而是由外圍燒進去的。一直都以為是楊先生特意放火,看來這場放場火並不是他放的,十不離九是防毒面具人幹的好事,情況比之前又更加的複雜。我只希望楊先生和我一樣還被困在海港城裡,火勢如此大,離開這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繼續在海港城裡遊走著,深信著會狂某處會再次遇見他,但在下個角落先遇見防毒面具人也不出奇。我眺望窗外的環境,看看會不會看見有甚麼蛛絲馬跡,而外頭除了火焰外甚麼都沒有,但旁邊碼頭的風景卻讓我目定口呆。碼頭旁停泊著一艘大船,上面好像飄揚著某國的國旗,可是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楚。我看著它不禁流下淚來,這是長達五年後的第一次救援,真真正正的救援。為甚麼?為甚麼要讓我看到它?如果它早一點來,結果就完全不同,有很多無辜的生命都不用死去,媽媽、嫻姨、MC KU、阿龍,一切的死亡在它的面前就像是一個沒人笑的笑話,這幽默也難免太過黑色。我幻想踏在船上的感覺,那空氣是多麼的新鮮,上面吹著自由的風,離開這死沉沉的香港。可惜船並沒有留座位給我,我只可以看著船繼續想著那些逝去的後悔。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阿龍所做的並沒有白費,他的死亡帶來了新的景象……
 
我只看著那龐大的救援,而沒有看到下面應該要注意的事情……
 
何小姐拖著阿秋一路向著船跑去,她們身體已經差不多到達極限,但終點已經出現在前面,只要堅持多一會就可以。當她們跑近船的附近,看見前面一大一小的人影,起初以為是船裡的工作人員,漸近才發現那是不祥的身影。那個男人總是揮之不去,即使使經歷過幾次鬼門關還是不願死去,他對死亡的執著甚至比得上何小姐的求生慾。楊先生又再出現在她們面前,身上面全都是血,不管哪是誰的血都是不詳的顏色,而小Daniel就在他的身邊。
 
時間回朔到之前一點,楊先生在誠品裡正進行那惡趣味的傑作,原來把一個人的頭切下來比想像中更加困難,過程中阿龍的血更是濺在楊先生的身上,但楊先生並沒有在意,只是繼續專注在手上的工作上。楊先生並沒有在乎切口的完整性,切口像是被幾頭狗一起咬過一樣,他同樣沒有在意,這工作並不在乎美觀而是功能。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時間,終於把阿龍的頭完全切下來,楊先生把頭放在一個當眼的位置,雖然以阿哲身上的傷勢看來都是凶多吉少,但楊先生清楚了他的意志力,他一定會回到這裡,而且看到這充滿惡意的作品,楊先生這樣深信著。楊先生到最後都必須執行惡,這比生存下去更加要緊。楊先生完成惡作劇後打算離開誠品,他發現海港城周圍逐漸起火,火勢還算不上嚴重,只要及早離開還來得及。正當他走到出口的附近,天上送了一份最大禮物給他,那是正在逃走的小Daniel。
 
「真是一埸巧合阿,對不對?」楊先生說。「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真的說不定,只要中間出現了關聯的話,就再也分不開。你看,這個可愛的小朋友居然又落在我的手上,你們又出現在我的面前,這不是緣份是甚麼?」
 




何小姐默不作聲,眼前的景況已經讓她目定口呆,她只在誠品裡見過這男人一次,但已經深明到這男人的惡。剛才從海港城裡逃出來,金叔還為了她死去,現在她的求生意志比起誰都大,而且出口已經近在眼前,她必須想盡一切的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局。
 
然而打破這個僵局的並不是何小姐,而是阿秋,阿秋突然喊道。「你這個大壞人!!」
「咦,這不是最可愛的阿秋小妹妹嗎?我很想念你阿!」楊先生又是那張一看就知道正在說謊的臉。
「別再睜著眼說謊話了。」
「年紀少少說的話可真傷人,難道你的哥哥沒有好好教你的嗎?說起上來,你的哥哥又去了哪裡阿,為甚麼看不見他?」楊先生的惡意已經相當明顯,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下去。「我都忘記了,他之前在誠品裡頭中了槍,看來應該死在海港城裡頭了。我真懷念你們兩兄妹在社區中心的日子,讓我有點想起做父親的感覺。」
 
阿秋聽到楊先生的說話後,又想起哥哥還在海港城裡頭,哥哥是自己最後一個親人,那傷痛的感受比起一切都更要難受。阿秋馬上收起剛才的氣焰,開始默默地哭起來。
 
何小姐馬上把阿秋抱在懷內。「你究竟想怎樣?」




「嗯……」楊先生刻意拉長說話的時間,明明那個答案早已經在心中,這是他演講經常使用的手法,讓觀眾們更加期待他的答案。可是何小姐與阿秋明顯沒有這種感覺,只是感到這個男人更加煩厭。「我們都不要走吧,一起留在這裡吧。」
「為甚麼?」
「沒有為甚麼阿,我們本來就是香港人阿,留在香港也是理所當然吧。」
「但香港已經變得不適合居住了阿。」
「其他地方跟香港根本就沒有分別,只是換了一個地方。」楊先生又再停了一下,不過這次他真的在思考使用甚麼詞語才是最適當。「你知道人在甚麼時候最快樂?就是懷有希望的時候。希望變得更加有錢,希望某個帥哥會喜歡上自己,希望成為名人,或者希望有更好的生活,而最後發現那希望只是虛幻的假象時,就像從天上墮落到凡間,我確定那失落感並不只是出現一次,而是一次接著一次,這就是所謂的人生。不不不,正確來說是在香港的人生。我要接受,你們也得接受。」
「起碼我們要抱有希望,如果沒有希望,我們跟死人又有甚麼分別?那個只是你得出來的答案,我一路上看著形形式式的人死在面前,雖然很多時候都會絕望,但我從來不會失去信心,我知道一定會有出口。不要總是把老一輩的思想加諸在我們身上,時代已經不同了。」
「我說你們要接受就要接受。」楊先生把槍指著小Daniel的頭部。「看來你們沒有選擇,決定權在我手上,並不是你們。」
 
的確就如楊先生所說的,她們並沒有選擇權……
 




「喂!!!!!」阿哲在海港城裡大叫,槍口正在瞄準著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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