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荒謬的一天,我終於能夠享受一點寧靜。
夜深。我閉上眼睛放鬆,那一片密佈光點的黑暗慢慢浮現了一些畫面。我任由大腦的想法不停運轉,意識開始朦朧,突然感覺身體慢慢墮進海底。
海面沒有隨波搖曳的光,只有理應存在的白。我不停向下沉,乾脆張開手,享受這種刺激而安全的下墜感。
下跌,透射進來的光逐漸轉暗。四周了無一物。我感到奇怪,明明平時沉着沉着就會切換到別的場境,舉着一枝有時間誤差的散彈槍衝鋒陷陣,悠閒地向身旁的人炫耀自己會飛,又或是隨意在街上找個樣子還過得去的女生……你懂的。

怎麼還未轉畫面呢?

我落在一片黑暗,感覺水承托住身體的重量,卻聽不見半點水聲。我嘗試壓抑內心油然而生的恐懼,呼吸聲愈來愈急促。
遠方突然出現一點紅光,不停地閃着,像是示意我過去。為了擺脫這無盡的黑暗,我只可以向着那紅光游去。冒出這想法之際,腦海突然一片灰色雜訊,離心力襲來,我落入另一個空間。
那是一條暗紅色長廊。




 「酒店」
是我對這裏的第一印象。
這裏就像人客稀少的古老酒店。燈光昏黃,映照暗紅色的牆身,顯得整個氛圍更加詭異。牆身印有淡淡的花紋,我摸了一摸,粗糙得非常真實。
經過那麼多年,我的夢越來越真了。我慢慢地留意身邊的一切︰右邊有一部升降機,左邊有一排窗,再前一點有個小櫃,上面擱着一個全白的花瓶,於一片暗紅裏顯得非常亮眼。這一層沒有任何客房。窗外彌漫厚厚的灰霧,遠方有一點白光。我努力地嘗試看清眼前景象,左邊身體卻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我只顧眼前,卻忘記了背後。

我慢慢看向左邊,那是一條無盡的通道,由暗紅,至深紅,黑。
我想起了什麼。
「呼……」我深呼吸,打算打開櫃子。




正當我邁步之際,
「呼——」背後被一陣涼風吹過,手臂馬上起了雞皮疙瘩,慢慢擴散至腿和頸,是那種熟悉但討厭的危機感。每次在夢中見鬼前都會這樣。
我開始減慢呼吸。
「嚟緊……」一些東西正從黑暗那邊過來,我不敢回過頭,馬上躲在走廊上方的角落,俯瞰整個環境。
「應該冇嘢嘅。」我心想。「都見過呢啲嘢好多次啦。」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人影,在黑影中緩緩移動。
她雙腿呈外八字,慢慢拖移,頭左右移動,像是不明白一些東西。
「嗯?嗯?」她發出奇怪的聲音。
我很想撇過視線,但畫面定格了。
我慢慢看清了她的樣子。一頭長髮,半掩蒼面的面容,身穿一條白色連衣紗裙,沒有穿鞋。駝背,雙手置於心口,兩手手指不斷交纏、磨擦。




「屌。」
此刻的我只想醒來,以往只要用力將頭撞向牆就會痛醒,但我這一次不敢輕舉妄動,我不想驚動到她。
她繼續向我走來,走到窗戶旁邊,停了下來。她緩緩抬起頭,把右手放到窗戶。她搖頭,雙手撥着窗戶。
即使我看過很多可怕的東西,但眼前的詭異感卻令我連呼吸也不敢。我屏氣,拼命想方法盡快醒來。
我用右手拇指大力挖向左手手心,橡膠般的質感,起初挖不進,但我知道是個假象。我不停挖不停挖,直至挖出一個洞也沒有任何作用。
「屌。點阿。」我忍不住衝口而出,
沒想到的是,她竟緩緩轉過頭來。我與她四目交投。
她眉頭緊皺,雙眼發黑,像有兩個圓形窟窿在臉上。嘴巴噘起,一臉愁容。
她看到我了。
她全身顫抖,雙手舉向天,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隨即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嘴巴張大,也是一個窟窿。
「嘶———————阿—————————————————」
我嚇得目瞪口呆,只能用手掩着眼睛,希望一切盡快結束。但無論我如何遮掩,我依然能看到她猙獰的樣子。她大步迫近我,然後雙腳竟然升高,我睜大眼睛看着她無故變長的腿,再向上望。








O  O

  O

她伸手把我抓住。
「屌屌屌屌屌屌屌!!啊!」我雙手用力推向前,卻揮空了。
眼前馬上映入熟悉的景象。我非常警戒地左看右看。我聽到鳥叫聲,被子是婆婆選的紫花。我伸出雙手,忍不住用指甲用力插向左手手心。很痛。
「呼……」我大呼一口氣,望着一片雪白天花板,不停喘氣。
正當我打算起床之際,左邊脖子感覺被人輕輕撫摸了一下,我嚇得馬上彈起。
「乜料阿!」我馬上按着該位置,試圖撥走那錯覺。
「七日」
嗯?
腦海突然冒出這兩個字。我想起了什麼,一股非常強烈的恐懼感從內心湧現。
「唔係阿嘛…..咁撚老套?」我笑了一下,嘗試壓抑那令人心寒的念頭。

「呢鑊真係瀨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