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空已經連續黑化了三十多個小時。


不過政府向市民交代了,說那是不時就會發生但很快就會消失的正常天文現象,所以相信政府的一群人也就能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安心睡眠。


然而在同一時間的香港機場,卻不是如此⋯⋯






十一點五十六分。


從今天的「解封一小時」開始,乘車往機場的人已經不少,到後來李文良被捕、所有往中國去的高鐵和車站封鎖的消息傳到人們耳邊後,來機場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由於特殊天氣的關係,公路上的能見度幾乎只能看見黃紅的車頭和車尾燈,一車接著一車往機場駛去,誰也在塞車的過程中祈求著一切順利⋯⋯






「哎唷媽!你會不會帶太多東西了⋯⋯」一個大約十四歲的小女孩剛下車,略顯吃力地拖著一個行李箱。


「別說了別說了⋯這些都是必須的!還有很多東西留在家沒能帶呢!」她的母親拖著一個更大的。


全部人,都在拖著很大的行李箱離開香港。






全部人都抱怨著離開的時間太匆忙、自己的行李箱太小,很多重要的東西都沒能帶上⋯⋯


那天,漆黑的天幕下人們變得茫然。


因為沒有人知道⋯⋯


要離開一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家,到底需要多大的行李箱。


絡繹不絕的人流漸漸流進機場,分針便隨着空氣的變化又不知不覺走了兩步。






即便在八月的盛夏,走過機場的人們還是能感受到儼如寒冬的一股刺骨冷風驀然拂過……


「又延遲了…得等到兩點呢⋯⋯」有準備飛往美國洛杉磯的一家五口在機場內的椅子休息着。


「啊⋯?又要等呀?」小女兒抱著背包抱怨。


「先睡著吧!很快就能上飛機了!」


已是十一點五十九分,機場的店舖都關得七七八八,不停步進機場的人流只能往旁邊的座位、大堂位置或其他樓層等。






「一個李文良就讓那麼多人走了。」兩個機場保安巡邏走過,竊竊私語。


「唉⋯但求這晚沒事⋯⋯」


「你也相信啊?」


「操⋯你不信?」


「我原本還有一點信⋯但我兒子是做那種剪片師的,他一眼就看出是假的了。」說話的那個保安掩著嘴,笑指著眼前數以百計的市民:「你看,香港人到底有多好騙⋯一個謠言就全部往機場來了。」






「啊?不是吧⋯!?我還買了機票明天一家就走了⋯!」


「真的啊!我⋯咦⋯?」保安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看著身後。


「怎麼了?」


「我好像聽錯了⋯」那保安皺了皺眉,再次往前踏步之際⋯⋯


「哇!!!!!」一把刺耳的尖叫聲從遠處渺小的一個人喊出,機場內人們的談話聲、行李箱的拖行聲⋯全都在一瞬間靜音。






「跑啊操你媽逼!!!!!」那人瘋狂疾跑⋯高聲警告:「有鬼啊——!」


「WHAT!?」、「什麼鬼東西⋯?」


站得還遠的人沒有想離開原位的意思,但離那人很近的卻紛紛爭相逃亡——直到當每一個人都能看清他已經血流如注的手臂⋯⋯


從靜變動,都是一秒間的事。


「跑!!!」有些人在逃跑之際仍拖著沈重的行李箱。


「媽的,往廁所去!!!!」


機場的燈光一閃一閃的,徘徊不斷的慘叫似是身陷戰爭的血戰場。


只是此刻⋯仍有不間斷的人流往尖叫連連的機場而去,而且更是以爭先恐後的方式往裡面鑽。


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機場已經出事,而是因為機場外面的馬路已經被幾個鬼魂控制⋯⋯


「那邊!」兩個機場保安拿槍往哀嚎聲不斷的停機坪方向而奔,卻又聽到從廁所爆發的慘叫⋯⋯


一個中年大叔讓妻子和兩個女兒走進廁所後頂住大門不讓人群進入,尾隨不斷的人們僅管叫罵不斷,卻仍然無法爭入仍有大量空位的廁所。


「操!快開門啊啊啊啊⋯⋯!!」「求你⋯求你了!!!快點開門!!!」


「沒位置了!!」中年大叔不能反鎖廁所門,卻用自己龐大的身軀頂著⋯⋯


「往最高樓層去!」機場保安手指上方,對未能進入廁所的百人呼喊。


「往上⋯!」


然而,就在保安剛說完的那一剎⋯⋯


機場,瞬間陷入一片墨黑⋯⋯


沒有了訊號⋯沒有了燈光⋯⋯


漆黑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你不知道內心的恐懼有多麼接近自己。


「手機⋯手機⋯⋯」人們紛紛往口袋掏去。


熟悉的開機鍵,陌生的氛圍⋯⋯


急促的呼吸聲跟周圍的冷空氣不斷碰撞⋯⋯


比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更可怕的,大概就是一見光⋯


恐懼就在你的面前⋯⋯


「哇哇啊啊啊啊啊——!!」那一家四口霸佔了的廁所頓時驚現鬼魂,四人反鎖在黯淡的廁所本來已是整個機場最安全的地方。


但也因為反鎖的關係⋯根本沒有其他人能幫到他們。


幾秒後⋯廁所裡就只剩下吐出最後一口氣的四具屍體⋯⋯


鮮血從廁所的門縫如浪潮般湧出,現場無處可躲的人們已經高喊出遺言、有的把行李箱所有東西掏出當武器、也有人甚至選擇躺在地上裝死⋯⋯


當你已經在鬼門關前,你生前不會想過的事情,全都有可能會做出來⋯⋯


只是⋯⋯


已經鐵定心準備離開香港的人們,卻沒有一個能飛離這個地方⋯⋯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