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裝修佬》: 04

02


從「香港街」回到上水的家的車上，小復的身子就沒有停止過顫抖。只是梁光看見兒子的煞白臉色，沿路也沒有多說什麼。


「晚間即時新聞，首先是一則有關『香港街』的新聞，我們先交給新聞部的…」車上收音機的聲音讓梁光和小復也往其聲音方向微靠。


「⋯⋯沒錯⋯再過幾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今天稍晚時間位於香港街的一家港式茶樓『蝦餃皇』已經開張，大家要在過年期間享受一家於茶樓的天倫之樂記得要預先訂座！電話是⋯」






隨著這則新聞快要報完，車頭的攝影機就亮起了錄影的紅燈。


不過一秒，車廂裏就陸續多了幾把聲音。


「我的天⋯」坐在鏡頭正前方的長髮女人立馬雙手掩嘴，然後說：「我高興死了⋯⋯！」






「哇！！是港式茶樓呀！好！」坐在她旁邊的禿頭中年男也站起來用力拍手，二人都是說著純正的普通話。


梁光瞥了瞥那個攝影機，然後又瞟開到窗外的風景。


「『香港街』真是咱們驕傲！下個禮拜我就去嚐嚐。」過了幾秒，就連開快車的司機也停下來往攝影機的鏡頭前搭一把嘴。






如是者，車上的人雖非爭先恐後，但也接二連三地在鏡頭面前讚揚著「香港街」新開張的茶樓——除了梁光和小復，兩個剛從「香港街」離開的人。


梁光向旁邊瞟了一眼，只見小復狂抓大腿、眉頭緊鎖地凝視着那攝影機，這一秒點了點頭，下一秒又猛是搖頭。


然而，在攝影機的紅燈熄滅前，身子依舊顫抖的小復並沒道出過半句說話。


隨着紅燈熄滅，車廂又重新回復原狀。


「老婆你看！加分了！」那禿頭男笑著搖晃手上的計分器。






「謝天謝地⋯⋯終於夠分了哈哈！」長髮女人的朗笑聲縈繞著整個車廂。


後來他倆說了什麼，梁光和小復也沒有太記得。


他們只記得⋯那程車的空氣，渾濁得難以呼吸。


「回來了。」下車後，小復喃喃地自言自語。


「欸！前面的先生請教一下！」一把熟悉的聲音從梁光小復身後傳來。






二人轉眸一瞥，身後正是幾分鐘前在車上的那禿頭男和長髮女人，現在還各自拖著一個行李箱。


「我跟我女人都不太會看那個定位什麼的，想說你們知道『自由樓』在哪嗎？」禿頭男問。


如此正面對話，梁光才看見對方的金頸鍊和金錶，還有一陣不太討喜的啤酒味從衣褲上散發出來。


梁光看了看小復，小復則皺著眉頭地用普通話問回禿頭男：「不好意思，甚麼是『自由』？」


「沒什麼啦哈哈！『自由』就只是個名字而已！」禿頭男朗笑著說：「就一棟新建的大樓，你們有聽說過嗎？」






「爸⋯這邊有什麼新的大樓嗎⋯⋯？」小復輕聲地問梁光。


「是不是『自由樓』呀？」雖然對方聽到梁光的廣東話後蹙了蹙眉，但還是說著「對對對對對！」


「從這邊直走就能看見了。」梁光指著右前方幾棟新穎的高樓。


「對欸！最高不就那幾棟嗎哈哈，咱們也太傻了嘿……」那禿頭男掩嘴向身旁的女人笑著說畢，就立刻掏出口袋裡的計分器，一切自然得猶如呼吸。


小復也隨即從口袋中取出計分器，遞到禿頭男的面前。






梁光愣了愣，最後還是把手伸到背包深處去摸索計分器的形狀。


「加了加了。」禿頭男挑了挑眉，笑着收機準備往右前方的高樓離去。


「謝謝。」小復的社會評分雖然從沒扣過，但這些幫助人所獲得的額外助人分數還是有一定作用，最直接的作用就是讓小復在學校不至於因操行低劣而被處罰，皆因每個學年助人分數達標者才可排除於學校的處罰名單中。


「爸！你終於快要回到六分啦？」小復靠近父親梁光的手臂，一時興奮得聲量過大，禿頭男和長髮女乍聽之下又回頭瞟了一眼梁光，嘴角頓時就揚起冷冷的笑意。


僅管兩抹冷笑在炎熱得過分的上水大街中融化，卻遲遲還縈繞於梁光四周的空氣之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