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希的手拿著原子筆,伏在筆記上睡著了。   

她習慣在完成實習的第二天,翻查前一晚記下的注意事項,為下一次實習做好準備。   

阿純的身影慢慢變得清晰。他看着凌希睡著的模樣,眼裡閃過一絲悲哀。   

他將手輕輕放在凌希的頭上,閉上了眼睛。   

又是這種灰色調。   





上次進到她的夢裡,周圍也是灰色的。   

從這裡望去,是一片無邊無際、長相怪異的樹林。   

不遠處立著一座廢棄的建築物,窗門都是黑漆漆的,看不見裡頭的東西。但感覺好像有誰正把眼睛貼在玻璃上,不懷好意地將視線黏在自己後背上。   

阿純雞皮疙瘩頓起,下意識捏捏自己的上臂。   

每晚都做著這樣的夢,一定不好受吧。   





阿純到處張望,很快就找到凌希。   她就站在一個暗綠色的有蓋操場外面。  

 『我還有一會兒就走了,』  

 一個駝背的老人和凌希說着話,頭以一個誇張的弧度垂向地面。   

『你和我一起走吧......』   

老人的聲音就像是被人捏著咽喉般乾澀。   





凌希搖頭,『婆婆,我要四點才能走呢。』   

老人動作一頓,看不清表情的臉一點一點地往上揚,僵硬的脖子扭動發出咯咯的聲響。   

她的眼大概是睜著的,但耷拉的眼皮又把那雙混沌的眼睛蓋了一大半,看起來很是詭異。   

她盯著凌希,一頓一頓地扭著脖子嘶啞地道:『......四點?難道你的時間......跟我的不一樣?』  

凌希腦袋一側,回答:『嗯,好像是的。』   

老人的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震抖的手用拐杖使勁地敲擊著地面。   

『哈!哈哈,你的時間跟我的不一樣啊......』   

老人開始歇斯底裏地尖叫。   





凌希害怕得後退了一步。阿純快步朝她跑過去。   

剛才的老人和凌希靠得最近,她敲打著手裡的拐杖,腳下一顫一顫的,又踏得飛快,向凌希逼來。   

她放開抓著拐杖的手,雙手顫抖著摸摸自己鬆弛的臉,又伸出兩指勾著嘴角。   

老人拉拉嘴角,伸出舌頭,突然朝凌希做了個鬼臉。   

『老,老婆婆......』   

凌希不明白老人為何開始露出興奮的表情,她有些失神。   

『還有還有,看仔細喔......!嘻嘻!』   





凌希像中邪般一直盯著那個婆婆。   

嘶——   

老人雙手用力一扯,將嘴巴往左右撕開,一直裂到耳根,撕裂的皮肉血流如注,但老人始終注視著凌希。   

她將頭慢慢側到一邊,血肉模糊中似乎還掛著那詭異的笑容。   

凌希像被誰一把抽走了靈魂,整個人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臉色慘白。   

操場的地面漸漸冒起不同的人臉、然後是他們的身體,最後是腳。   

他們都朝凌希伸出雙手,往她的方向移動。   

凌希在發抖,但目光卻是呆滯的,手心剛被粗糙的地面擦損滲出鮮紅的血。   





狂奔而來的阿純一把捉住凌希的手,往上一拉,朝樹林的方向繼續奔去。   他們的腳步下盡是枯葉碎裂的聲音。   

乾燥的空氣流進阿純的鼻腔裡,然後是他的咽喉、氣管。   

他吃力地咽了咽口水,很是難受,下意識的更加用力地握著凌希的手。   

凌希一直被阿純拉著跑,整個人仍是無甚意識的呆滯。   

樹林裡面奇形怪狀的枯枝從四面八方伸展,倆人的身影瞬間隱於其中。   

那些人們雙腳在地上拖拉著,尾隨阿純和凌希倆進了樹林。   

老人也跟在其中,左右搖擺地快步跟著他們走。   





阿純摟著凌希,一躍到其中一棵樹上。   

『凌希!』   

阿純拍拍凌希的臉說道,   

『凌希!醒醒!這是一個夢!』   

『是夢......?』   凌希的眼神沒有焦點。   

『是夢!是個噩夢!』   

他用雙手托著凌希的臉龐。   

『你看清楚,根本什麼都沒有!』   

凌希瞳孔裡的霧漸漸散開,她看進純的雙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