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鬼哭神嚎是來自地獄的專利,那卓爾的腦門,此刻就是接通亡者哀號的擴音器。靈魂最後的吶喊,沿住腦神經環回轟擊,似要炸裂整個腦袋,令得他扔下手中的菸灰盅,掩蓋雙耳,意圖擋去猶如被生吞活噬的痛苦嚎咷......

       但......完全擋不住,撕心裂肺的慘叫,仍是清晰無比!卓爾顫顫慄慄抬眼看去左邊,雖然他確實知道,聲音不是從耳朵傳入......

       然而,他更肯定,地獄使者正在那兒,演奏摧毀靈魂的交響曲!

       目睹......吃靈魂的人竟蹲踞天花板下的半空中,雙手提到胸前成抓狀,櫻桃的小嘴展得異常闊大,整張臉向着爪與爪間的空氣位置,大口大口的咬噬下去......

       每齧一口,那如錐刺痛神經的鬼哭,幾乎同時在卓爾的腦髓中乍現迴響,忽然,吃靈魂的人停下噬咬俯視過去,展露他過往迷戀的笑靨,讚道 : [𠹳𠹳,這短髮真好味。]





       好像......他覺得,好像有鮮血,從她的嘴角和下唇......流淌而下......

       恐怖......太恐怖......違反物理定律停留空中、能夠與由鎗膛射出來的子彈媲美的速度、而且......她應該在......不,她是人如其名,真的在吃靈魂啊!

       [不要叫......不要再叫!]這時,那邊手腳骨頭碎裂的蜜莉安,已抵受不住置身煉獄的煎熬,發瘋似的喊叫 : [妳吃靈魂,原來是真的......露絲,妳是妖怪!惡魔啊,不要再折磨我,求你殺了我呀......]

       [𠹳𠹳𠹳……]

       隨着一串無節制的笑聲響起,渾身發軟的卓爾,眨眼之間,竟目見吃靈魂的人,蹲了在蜜莉安的頭顱旁。





       [蜜莉安,我和妳說。]她以睥睨螻蟻的眼神往下看去,露出剛嘗完美食的牙齒,說 : [我以妳相信的神明起誓,我會教他如何令妳不死,直至痛楚與妳的起居融為一體,然後......]

       她突然整個人趴下,嗅聞蜜莉安的臉容,猙獰笑着 : [他玩厭,自然會殺妳,而我,打算用逐片撕剝的方式,去吃掉妳的魂,𠹳𠹳……信我,那時妳才知甚麼是真正的痛楚,妳會死不如生......]

       [不要......不要呀!]蜜莉安瞪圓淚眼大叫,蠕動如同癱瘓的赤身胴體,同時過度的恐慌情緒,終到達必須釋放的界限,在嗚咽中,腰肢不受控的在微微顫震,雙腿間撒出滿地一大片尿液。

       卓爾看在眼裡,衣衫早被悚汗濕透,前面這個披上媽媽臉皮的女人,根本就是由地府攀爬上來的妖怪,或者......她是從每個人過往的夢魘演化出來的怪物-----既可以是哼唱搖籃曲的媽媽、也可以是蜜莉安從前見死不救的兒時玩伴露絲......

       [卓爾......]趴伏在地的吃靈魂的人,沿地轉了半圈,抬起眼瞄準卓爾,舔了舔唇,說 : [𠹳𠹳,我現在遵守承諾,你可以過來深入了解我。]





       縱使是了結無數生命的殺人魔,也會有怯懦的時候。面對不屬人間的鬼怪,卓爾選擇逃離,因驚恐而發軟轉身失足跌倒的他,猶豫片刻也沒有,連爬帶滾沿住木階往上跑,短促且響亮的吱嘎聲,在歌頌恐懼是最後的贏家。

       直至逃到房門外,卓爾身後似在嘲笑他是失敗者的"𠹳𠹳"刺耳聲,仍在賣弄它是如何動聽。

       他迅速把門關上。靠着門吁吁喘氣,他思前想後,唯一在腦裡持續閃現的,只有逃跑這念頭......

       "叮噹"、"叮噹"

       就在這時候,數下門鈴聲,乍然而至響起來,直把沉澱驚悸中的卓爾,嚇得整個人差點向旁跌落。

       他看向大門位置,這時傳來"咚咚"兩下敲門聲。

       [先生,我們是探員,請開門。]還未平靜心情,他又聽見門外傳出一把沉厚的嗓音。

       媽媽去世後的時光起,卓爾沒有遭遇比今天更糟糕的狀況。地牢裡的蜜莉安,顯然是被連環殺手擄拐的最有力證據 ; 但最不能觸碰的,就是那頭會吞噬靈魂的無翼魔鬼......





       而現在,來自門外的壓迫又再響起 : [先生,你的車子停在外頭,我知道你在屋裡的,勞煩開一下門。]

       卓爾吞了一下口水,他念及吃靈魂的人曾提過,停在加油站旁的一輛棕色汽車。

       咚、咚兩聲再次響出,今次隨後傳入來的,是一把音調頗高卻不刺耳的女聲 : [我叫貝琪 . 史密斯,來自這區的警局。先生,有些問題需要向你查詢,請開門。]

       一男一女的探員......卓爾百分百確定,他們從加油站開始,一直尾隨自己的車子......或許,中途跟不上,搜搜尋尋一段時間,發現停泊門外要找尋的房車,才敲上門來的......

       已避無可避......怎辦?

       [卓爾,你若不去開門,他們就會闖進來啦。]倏然,媽媽那讓人恐懼的溫婉嗓音,在他的耳窩旁呼來。

       一股陰寒打得卓爾毛骨悚然,令他情不自禁往聲音來源一邊看去,是......





       人臉稍縱即逝,不到半秒的時間,門把旋轉的聲響,已從大門那邊傳過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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