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鬼話: 第一回 微弱的光 終節
陡然,播映中的影像定止不動。
[李先生......]把畫面停下來的閻羅,微笑着向李建東問 : [記得這地方嘛?]
盯住半空中若虛若實的寢室房間,李建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無論怎樣拼命回想,也擠不出一點兒頭緒來。
[這房間充滿愛,好溫暖......]閻羅回望靜止中的畫面,神情戚戚 : [躺在大床上的,是你的親生父母,而那可愛的男嬰,就是你......]
[你說甚麼?]聽到這番敘明,半臥地上的李建東,震驚得整個魂飄直起來。
閻羅沒應話,卻看向右邊那堆雕塑,下令 : [把周業放出來!]
周業?這熟悉的名字......就在李建東聯想到自己外父的時候,一個相比停留半空的紙張,投射出影像這詭異事件,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竟於眨眼之間赫然發生......
一段身影,從那堆人形雕像裡,其中一副的軀體內,透出疾飛,由微小漸變大、模糊趨清晰......
李建東忍不住摀嘴作嘔吐狀!!!飛到跟前的人,全身肌膚潰爛,濃瘡佈滿身體各處,有些更已破裂,淌出混了血絲的黃液......
心神震蕩的他,強裝鎮定去觀看,發覺這潰瘍處處的可憐人,似是不能開口說話、亦像沒法子挪動,只得眼珠子在眶內無目的滑來滑去,但令人泛起疙瘩的是,於仔細視察下,那皮開肉綻的爛膚肌,竟抖動不停......
難以再看下去......把臉別過一邊的李建東,捂着嘴,想吐但又吐不出的喀喀作響。
[他就是你太太的父親......]介紹中的閻羅,同時提起手,拇中兩指頭互磨一下 : [你的外父-----周業。]
一瞬間,潰爛的人,變回皮膚無瑕的周業,彷彿從來沒有受傷過,而眼神回復焦點的他,自自然然看向側旁的閻羅,更湧出感激萬分的淚水......
在這時,他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 : [爸......真的是你......]
周業聞聲望前,心頭不禁一愕!他想不到,竟在地獄裡,與自己的女婿相遇上。
[兩位先看回錄像這邊。]閻羅拍了拍手,那故意壓抑的聲線,也蓋不住興奮的心情 : [精采的情節,現在開始!]
半空中如電影的畫面,再次無聲起動。
門被推開後,走進了四名大漢,有中年有年輕,他們躡手躡腳向大床步去,其中兩人,來到有男人躺着的一邊,另外兩個較後生的,繞過床尾,往正熟睡的女人那邊行近,當步到床沿旁的嬰兒床前,停定下來......
李建東的心臟,怦怦亂跳,因他目睹,近嬰兒床的男人,提手作出抓狀,向着床中嬰孩的頭臉,緩緩伸去......顯然,這人打算用手......悶死那小嬰......
記得,剛才死神說過,影像中的男嬰,就是自己......若真是如此,那人自然殺不了"自己"......果然,他見到,在出手殺人的身旁,那相較年輕的男子,拉開了行兇者,並步前把嬰兒床輕輕地推走......
那救了嬰孩的人......太震撼!睜大眼的李建東,不能自控瞪向周業,張開的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響,就像喉嚨被東西堵住了一樣......
與女婿對視的周業,心底深處,漸漸湧現一股極可怕的不祥預感......
[對!]閻羅說話時嘴角在抖動 : [李先生,當年救你一命的,正是你眼前人,即是你外父-----周業。]
接着望向周業,終按不住興奮,展出露齒笑容 : [周先生,當年你所救的嬰孩,就是他啊!]
另一旁的李建東,被堵塞的喉管,彷彿清除了障礙,脫口而出 : [為甚麼......會是你?]
沒法張口的周業,縱使可以發聲,也無言以對......此刻,脊背涼透的他,對閻羅害怕極了 : 這死神伯爵,比起那頭曾吃掉自己的鬼怪,更恐怖千萬倍啊!
[大家快看!]閻羅語帶高亢的嗓音,就是吹響仇恨的號角 : [令人髮指的惡行,哎呀!要發生啦!]
李建東和周業,同時向半空的影像望去......目見,站在床沿旁,其中那個接近沉睡中男人上半身的中年漢,拿起擱在床頭側旁矮櫃上的玻璃菸灰盅,高舉過頭,然後往下猛力砸打......
另一邊,剛才被阻止行兇的男子,用力掩住驚醒起來那女人的嘴巴,同時間,近床尾未有動靜的壯漢,突然跳去大床上,壓住女人的雙腿,並爬到她的胸脯處......
這時,推走嬰兒床的周業,已回到床沿,立在女人的嘴臉旁,開始脫褲子......
[一班禽獸......]凝視空中影像的閻羅,搖頭嘆息 : [雖然周業沒有殺你親生父母,且救了你,但......]
頓了下來的他,看向李建東,挑起眉,微笑 : [你是大善人,所以,我給你多一個洩憤的機會。]
只見閻羅又再拇中兩指頭互擦一下,李建東手上立時多出一把鋒利短刀。
[去!]閻羅高聲疾呼 : [這人強暴你的親生母親,害你淪為孤兒,現在,就是你手刃仇人的時候,快!過去將他千刀萬剮!]
聽着死神的慫恿,李建東不禁看一看手中短刀,猶豫片刻後,再抬眼望去半空上那殘酷往事,淚水潸潸淌下,終於,忍不住仰天喊叫,跟着邁步往前,朝仇人的方向疾飄......
衝到周業面前,舉高持刀的手......目擊這一切的閻羅,拳頭緊握,神情非常緊張!究竟,他會否拋開怨恨,發放善良的光?
最後的話
壁爐裡的柴枝,火焰焚身,令黯淡的獄牢,變得忽明忽暗,光影幢幢。
坐在長茶几前的閻羅,豎起耳朵,靜心聆聽火堆中噼噼啪啪的聲響,聽上去,每一下都像冤魂在慘叫......
當李建東扔下短刀,不忍傷害周業,那刻,他知道,讓地獄光亮的能源,終於覓到......只有放下仇恨這種執念,靈魂才可發放光輝,燃點地獄之火!
光線,由始至終,都不是來自燈泡,而是那塵封已久的壁爐。
[善與惡,我從來不放在心上......]斯文優雅的閻羅,看向滿臉驚恐的周業,忍不住又掏耳朵,同時笑說 : [我著緊的,只是你們這群地縛靈,可以化作甚麼能量,供本伯爵品嘗、享用。]
掏完後,手一揮,周業這罪魂,再被吸回去油鍋地獄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