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我被這如其來的問題衝擊得反應不過來。
原本放棄了的二人摩天輪計劃,命運卻成就了。
原本放棄了的告白,命運也將機會自然地造就了。
可是,即使此刻表白了,回復正常的我又知道了發生什麼事嗎?
即使此刻表白了,此時的我又真的能夠帶給阿晴幸福嗎?
我知道,命運雖然為我鋪陳了路,但這只不過是一條死路, 一條並沒有結果的路。

「哈,我一時間諗唔到喎。你呢?」我刻意笑了一下,遮掩著內心的萬般思緒。
「我都無。」阿晴一邊回答,一邊把頭轉向了窗外的夜景。
聽了這個答案,不管這是一個真實的答案,或是一個單純用作敷衍的回應,我的心都不期然地感受到一陣苦澀。



「不過,我估阿軒你即使有想表白嘅人,你都唔會講出口,」阿晴眺望著窗外美不勝收的夜景,嘴裡說著:「以你嘅性格,表面好似做咩都鍾意帶頭,但其實心入面就成日收收埋埋好多嘢,所以呢,我估就算你有鍾意人,都一定會好似香姨咁忍住唔講,分分鐘仲忍得耐過香姨啊。」

聽著阿晴對我的評論,我不禁一笑,然後說:「你唔好話我住,不如話咗你自己先啦。平日成日都唔聲唔聲,個心淨係識諗住其他人。學生會無傳單又係你靜靜雞去幫大家補印解決咗件事,到自己生日有唔開心又因為怕掃大家興唔講出嚟。我估,如果你有鍾意人,最多都係盡力係咁對佢好,但係都唔會講出口啦。你咁樣落去,我怕到時係你變咗好似香姨咁老都未嫁得出啊!」

「嗱!唔準咒我啊!」阿晴一臉兇相的回頭過來盯著我,然後又在一秒間回復沉思的樣子,「有時我都喺度諗,其實愛一個人係咪一件羞恥嘅事呢?點解咁多人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咁去講出自己嘅心意呢?」
「或者唔係羞恥,而係啱啱相反。因為愛一個人嘅心意實在太重要,所以先要思前想後去考慮點樣同幾時可以將呢份咁有份量嘅愛意表達出嚟。」這回答,算是我最衷心與坦白的答案了。
阿晴先是低頭沒有答話了一陣子,然後才抬起頭說:「咁點解,一件咁幸福嘅事唔可以用最直接嘅方法去講出嚟,令兩個人都明白大家嘅愛意,然後俾兩個人一齊去分擔呢份愛意嘅重量呢?」

從前,我也不發現阿晴如此喜歡發問問題。


但自從海旁聽過阿晴說出「咁點解」這三個字開始,我就一次又一次在歷史中的阿晴口中聽到了這三個字。
而我對這三個字特別敏感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三個字所帶來的問題,每次都好像刺穿了我所有的防衛,直接地擊中了我心臟的深處。

「咦,原來部摩天輪可以播歌喎!」
就在我還未回答阿晴的問題時,她突然地指著我的身後,原來她發現了一個可插線的喇叭。
「我試下用我部機啊!」雖然不知道為何阿晴突然給我一個下台階去逃避她的問題,但既然有這個大好機會,我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我轉過身去,將手機接上了喇叭,然後隨手按下了「播放」。
音樂一出,原來是不知在何時聽得只剩下半首的「月球上的人」。

「從未來再見 遺憾舊時不太會戀愛


願我永遠記不得我正身處現在」

聽著歌詞,我發現原來不單是從前不會戀愛,即使現在有著長大了的靈魂,我還是不懂得如何戀愛。
阿晴所問的問題,我不是不知道如何回應,只是我確實說不出口。

「從未來觀看 潛伏萬年的野史記載
不理它小愛與大愛 人類太過渺小的最愛」

不能說出愛意,不能兩個人分擔的原因,就是因為此時的我,根本是有心無力。
我心裡所帶著的這份深情,即將隨著靈魂穿越時空而去。
而此時的自己,卻是否能夠接著為阿晴帶來幸福呢?
說到底,從前在歷史中的我一直都不信任自己,而現時穿越時空的我,同樣不信任過去的自己。
或者一直以來,我都害怕自己一旦表白了,最後卻會因為未能帶給阿晴幸福,而令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離開自己。
如其面對分離的危險,不如用最安全的身份在她身邊。
所以說到底,還是怕。



可是,這時候我內心浮現了另一把聲音。
既然從前都一直在怕,這次穿越時空難道還要怕嗎?
即使你回復正常成為沒有這段表白記憶的自己,但阿晴也擁有同樣的記憶啊。
正如阿晴所說,為什麼就不用最直接的方式表白愛意,然後兩人一起去分擔愛意的重量呢?
為什麼,就不相信這時候的自己一次呢?

音樂最後的餘音剛落,摩天輪也剛好在還有四分一圈就到達終點前緩速下來。
正當我內心的思緒還在交戰的時候,阿晴在這時開了口:「阿軒,我想同你講,其實...我係有鍾意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