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世上有了妳存在: 第6章 孤立無援的逃避

（1）

回到冒險天地打咭換衫，趁還有十分鐘才開工的空檔，我決定致電給Grace。

昨晚一夜沒睡好，背負雙手攤在牀上想了很多。我發現自己和Grace的差距是愈來愈遠了。三五年後，她可能成為廣告界精英，名利雙收。而我呢？若我停留在同一個生活水平，對Grace來說，我是太不思進取了吧？

到了那時候，我們可能不可以再走在一起了。

我深愛著Grace，但我憑甚麼永外擁有她呢？我問自己，但我自己也答不出來。





我之所以知道自己真的珍視她，只因每次吵架，一定是我比她早說對不起……就算有時候，錯不在我。

決定跟她言歸於好，我為了出其不意，我跳過了WHATSAPP等間接的通訊方式，也不打她手機，直接打去她公司，請一位秘書小姐接去內線，當我期待聽到她的聲音，傳來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老牛聲，告訴我她兩天後才回港。
 
我打聽下才知道，她隨著創作部的幾個同事，今早去了廣州跟一個大客戶洽商。

我失望地掛線，Grace沒告訴我這件事，我什麼也不知道。

就算我倆昨晚不歡而散，她有可能發脾氣，但她不應該連離開香港也不說一聲。





她已推掉我很多約會，我倆見面也愈來愈少，我處處為她着想，她卻只為她事業鋪路，我感到被忽視、被犧牲了，心裡異常難受。

我抱着極之惡劣的心情，開始新一天工作。

每次當我想獨自發脾氣，來的顧客永遠特別多，當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在彩虹池投金幣，表現得甜蜜愉快，我感到他們都在諷剌我。

天意愛弄人，尤其是對運濟的人。下午時分，我遠遠見到賈賀、藍雁和雪漫走進冒險天地門口，我以為三人衝著我而來，其實不然。

她們在找換處買了金幣，就去「射水炮」那邊玩，她們應該不知道我在這裏工作，我也不打算讓她們知道。我閃閃縮縮著走到74旁邊，背向賈賀三人說︰「請給我替更，直至紅、白、藍那三個魔女離開為止，謝謝！」





廿分鐘後，74探頭進員工休息室，告訴我三人已離開，我才返回彩虹池站崗。滿以為避過驚魂一劫，沒料到的是，三人突然從門口折返。

我聽見雪漫忿忿不平說︰「剛才只差一點點啦，我要贏到那隻鬆馳熊才甘心咧！」她遠遠指着掛在彩虹池天花板掛著的那隻半個人高的終極大獎熊公仔。

我還想閃避，藍雁雙目已敏銳地打向我臉上，我心裡一寒，心知避無可避。

賈賀與我打一個照面，藍雁已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掏出一張五百元紙幣交給她︰「換金幣。」

「全部？」賈賀的神情一呆。

藍雁不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著我，我簡直像被獵人用槍口瞄準的獵物，只懂呆呆站着，全身凍結了。

雪漫乍見是我，高興地走過來，跟我親切對話︰「上次爆樽事件，你有沒有受傷啊？」

我無言看她，不說話。





「你女友很漂亮呢！」她又讚賞說。

我苦笑一下，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賈賀執着幾大袋裝滿金幣的透明膠袋走過來，每人分了幾袋。藍雁對雪漫說︰

「妳不是說要得特大獎才走嗎？現在開始！」

三人開始投擲金幣，擲了十幾枚，連個細獎也沒中，我盡量避開三人目光，只是安守著本分，用長棒子將沒中獎的金幣掃進彩虹池的圍邊。

然後，有一枚擲中細獎，我反應才慢了半秒，藍雁已一輪臭罵：「你是老人痴呆症，抑或白內障？沒看到我們中獎了嗎？」

我沒說話，板着面孔，蹲下身從獎品箱內取出一隻小小的狗公仔，想遞給三人，才站起身，一枚重甸甸的金幣已打中我眼角。





接着，有數之不盡的金幣，就像雨點般打在我臉上和身上，我不吭聲，只舉起雙臂擋護着頭部。但我感到眼角被金幣擊穿了，正流著血。

直至我聽到74一聲怒吼，她們才停手。我一睜開眼，只見74怒氣沖沖跑過來，我怕她動粗，連忙做了個請她停下的手勢，壓著聲音說︰

「這是我和她們之間的事。」

「她們實在太——」

我全身劇痛，卻咬緊了牙關，「相信我，我應付得來！」

74握緊了的拳頭慢慢鬆開，用嚴重警告的眼神盯了三人一眼，才不情不願退了開去。

我看看賈賀，她面前尚有不少金幣。我用手擦去眼角的血水，微笑着對她說︰「請繼續。」

藍雁揚起握金幣的手，賈賀按住了她，對她說︰「下一次玩。」藍雁臉色一變，她與賈賀之間用眼神僵持兩秒，終於聽了賈賀一次。





「不玩了？」我環視著三人，「那麼，我替妳們總結一下結果。」

非常可笑的是，投擲金幣的目標明明是我，卻反彈掉落在彩虹池上。我計一下，她們總共中了八個細獎，五個中獎，卻沒有中特大獎。我按照結果，把十三個公仔交到雪漫手裡。

她孩子氣的頓一下足，「能夠以全部來交換一個特大獎嗎？」

我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你眼角在流血！」雪漫想伸手摸我，我馬上縮開了。

三人轉身走向大門，走了十幾呎，我從背後喊︰

「賈賀！」





賈賀全身震了一震，緩緩轉身望我，我從未見過有人那麼憤怒過，她臉色脹至通紅，襯托一頭紅髮，真像個會施毒咒的魔女。

她忽然衝回我面前，快得連動作也看不清，結結實實給我一記耳光。她下手很重，啪一聲相當響亮。

「仆街，永遠不要把我討厭的事重複做兩次！」

我半邊臉麻辣辣的，卻堅持著不閃不避，用舌尖舐臉龐，感到有血的味道。

我用最溫和的語氣對她說︰「等我三分鐘，別離去，可以嗎？」

賈賀硬朗地冷笑著，「早知你不簡單，我站在這裏候教！」

「謝謝妳。」我心情平靜的步回員工休息室，在貯物櫃取出銀包，然後走到找換處，用二百元換了一百枚金幣。

我用一雙掌心捧着那一百枚金幣，步回賈賀面前。

「我答應過妳媽媽，如果妳來冒險天地，我會送妳一百個金幣。」

賈賀真正呆住了，大概沒想到我會這樣做。她怔了好一會，終於漾出一個微笑來。

我未見過她笑。

她笑的時候，臉上的淚痣更深刻了，像聯繋了十五年前她的那張天真的臉孔。

我也跟着寛心笑起來，以為我倆言和了，突然手下一痛，我手上滿滿捧著的金幣，給賈賀用手一撥，撞飛了起來。

在漫天飛舞的金幣中，我見賈賀的面色完全變了，她一字一字地說︰「仆街，省回這些自以為很感人的假動作吧！」金幣撒個滿地，她們三人離開了。

我的心收緊，笑容消失了，痛心地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