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舞兒

獨舞兒
「Jade！來開會。」有人喊道。
今天是第幾次會議了？怎麼每日的工作就是開會開會！真不知那班高層是怎請回來，工資高工量低，工作推卸出來便翹起手等收成，我便要為他們衝呀衝呀。都把會議當成免責工具，那是什麼道理。
「來了~要不要準備上回的記錄？~」我還是裝起嬌笑說。
我走到會議室，各人已安坐在位上，那幾個忠心員工，已挺直腰板迎戰狀態般。他們到底有出過會議室嗎？
最終又是個分配責任大會，頂頭上司對我說「Jade，那麼吧！這Project妳去處理吧！都清楚了吧！那麼有關人等就與Jade聯系吧。」
喂！這樣吧！直接叫老闆跟我說吧！不用你再轉述吧！你的人工也由我代收吧！你不用存在吧！
我當然只在腦裡演繹一篇。我揚起眉笑著說「妳放心吧！」我特別將 “吧”音提高聲調。
辦公室就是那樣政治角力，就連一個尾音也是種表達不滿的藝術。
那位大叔上司也回應我「Jade妳是公司的中流砥柱，我也要跟妳多學習，這次看妳表演了。」




「好啊！找天晚上我們聚聚談談吧。」
這種沒下文的對話，一天不知有多少，例如：找天去飲茶、好久不見幾時再飯聚…
這可能就是大城市生活模式，行禮如儀。
回到座位看牢我的伙伴…他是我的電腦，這位伙伴已成我不能分割的一部分，每日我都對著他都談上過百句的對話。喔！我沒有神經病，清楚點說，我是對著我的網友聊天，實在我對著他說話時，不知怎的就是輕鬆多，思想變成文字，按一下傳送，就這樣容易。
相對我面對實體人生的 真人，我對著屏幕比較從容，可能是沒被容貌舉止所影響。
是我對真人失去信心？還是人著實有太多外在一面？
回想那日在FB加入了個繪畫的專頁。其實我很喜歡現代畫家的作品，專頁裡能看到世界各地高技巧的畫家，而我卻每次總是看得心癢癢，想要重拾那支畫筆。真懷念那年，每天就只畫著我的功課。
想著想著，腦子還是驅使我去採購了一大箱畫具回來！
回家對牢那幅畫布，呆了好一會，那空白的畫布，使我想起了和他相處的時光，那年一同趕功課日子。
曾經開心日子、曾經拍過的照、曾經共同熱愛的餐廳，現在全部就像眼前的這畫布 空白。




唉，慨然買了畫布，就得把它填滿，我想了好一會題材，終提起筆用我熟練的工筆技巧，加上現代的塗彩方法，開始走我重生路…
我真太久沒執筆，就是草圖構思也弄了幾天，塗繪過程更用上我十天時間，還好，出來的成果尚算可接受。
過去那十多天除工作外，我將全副精神都投放到畫畫上，這段期間我忽然覺得自己回到那年趕功課的日子…就像他離開我之前一樣。
這是幅人像畫，題材是一個少女正在獨舞姿態，我把她提名為 “獨舞兒”，名字是有點不倫不類，但我就是喜愛名字那種怪趣感。
跟著我為 “獨舞兒”拍了張照，學著那些插畫師上傳到FB專頁裡。
幾日後我再次登入那專頁，被嚇壞了，那 “獨舞兒”居然有幾千個贊好，留言也有過百段，我忙碌地續一細閱。留言大多都說「畫得太美」「畫工細膩」，云云的留言中，我被其中一段吸引住，這人的暱稱叫-賈寶，頭像是個哈哈笑臉，他這樣寫著「你這畫裡藏著一種孤寂感。」
心有一下慼然，我牢看著那段文字發愣。
我按下超連結去到這人專頁。噢，原來他同樣是個愛畫人像的畫師，還畫得細膩，人物都流露豐富神情。
其中一張畫是個少女眺望大草原，畫得
充滿渴望自由感覺，那份祈盼表現得淋漓盡致。




忽爾我想作弄這人，我在留言區輸入「這畫難以馴服。野！野！野！」
隔天再次打開FB，我瞪大眼不敢相信，我的私人訊息裡佈滿密密的文字，全是那個賈寶寫的。
「J，我真想聽聽你見解，難以馴服是指那方面？野，又是怎樣的野，是野蠻還是野性，我只想求證改進自己技巧。」
不知怎的我有點成功感，我得意地再發上訊息「野就是說你粗野無禮，馴服即是你不信服人，亂批評別人。」
發罷正想離開時，訊息提示立即響起。
「真對不起，你一定是怪我批評“獨舞兒”， 是我說得太直接無禮，我並無冒犯之意，只從感覺裡直言。」這是賈寶的瞬間回覆。
他引起我好奇心，我回覆說「我也無責備你的心，只是真心直話！」
「哈！哈！是我太魯莽，沒想清楚就隨便留言。」他回。
我居然開始與他對起話來「還好呢！沒給激死！」
他傳了個笑彎腰的圖給我。
我再寫「難道你喜歡把人激死？」然後附加個沒好氣卡通人物。
「說實話，“獨舞兒”很能表達畫意，縱使這不是你現在的感受，畫的孤寂表現得很好。」
他能看懂…我刻畫的內心。
「多謝。」我回答。
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了。住後日子裡我們都開始了無限對話…無所不談…




「J，這次妳只一個人去日本？不怕悶嗎？😉」
「賈寶，你喜歡一大群人才感覺開心，但有些人就愛獨自一人體會，就像我，我不會悶呢，到處都有吸引人的好事，只要你肯發掘。😁」
「我就不懂了，人類是群居動物，一個人…我不適應。🤔」
「我又沒要求你出現，哈，你反而擔心我一個人悶，我習慣了啊！😅」
「我的世界裡都是一對對啊！😂」
「…或許，我命中注定是一個…😑他走了後我一直就一個…😢從沒改變…」
「J，妳又說這…😒人生還流流長啊😌」
「對！對！😝像你說法，誰都預料不到明天！😄」
從畢業後，很久沒像這段時間暢所欲言，除工作外，我的嘴巴在實體世界裡就像被黏著了。
與他對話…真的輕鬆自在…
有天我與那位大叔上司吵架，我氣得立即遞上辭職信，跟著我的嘴巴黏得連交代工作也不想，只不停傳送文字訊息給有關人士。
下班後我獨自喝酒去。
我傳了段訊息給賈寶「我和公司那位大叔上司吵架了，差點要發生血案！😠」
賈寶很快便回覆「發生了什麼嗎？😳」
「我再也忍不了那位大叔！我不幹了！😡😡」




「J，冷靜，一切還好嗎？不如我來找妳？😕😕」
「不！反正都是一樣！😭每次我得獨自解決問題😭獨自面對困境😭身邊愛過的人走了，現實就只得我一個😭… “獨舞兒”就是我的化身…😭」
「J，難道我不是妳伙伴嗎？今天縱然妳遇上壞事不開心感到孤獨，但最少妳仍有一位朋友正在聽妳說話，無論你在任何角度，友誼只能在實踐中產生，並在實踐中得到保持。妳並不孤單。誰又說得準明天的預言。」
我靜了下來，不停將酒搗進嘴裡。
賈寶再傳訊來「21900日人生，今日也許是預上21900份之1的不如意，快樂很快會將這日減去，就讓它自然成長。😘」
「快樂會將這日減去？我不只這日…還有很多很多壞日子！」我不停地埋怨。
「到處都有吸引人的好事，只要妳肯發掘。妳不是這樣說過嘛！不要逃避，不要怕輸…面對它。」他瞬回。
…是的！我何曾用心去發掘過？現實中我在逃避，我怕輸…不敢面對。
「賈寶，多謝你提醒我💖」
「明白就好了。😊」
那天後，我積極面對自己，面對實體世界的磨練，我不再逃避。
好事也接踵而來，我找到更好工作崗位，在新工作環境裡認識了Kin，Kin…對我呵護備至，我倆亦一見如故，而且…還經常出雙入對。
我心裡那幅空白畫布，現在已被Kin塗滿色彩。
有日我正收拾行李箱，準備與Kin到日本旅遊，把行裝放滿箱子便蓋上放好，就在放箱子的牆邊，我那幅 “獨舞兒”孤零零放在一角…
我呆看著 “獨舞兒”，




已很久很久沒再找賈寶了…
我像是已把他忘記了…
我拿起手機想找他問候幾句…
FB顯示…
這個戶口已刪除了。
我眼睛忽然濕濕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