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有殭屍(已在各大書局上架): 第三十一章
在準備結婚那階段,由於準備的事煩多,場地、禮卡、流程等等,加上工作的關係,她變得神經質,也跟他吵過無數次,每次他都包容她。
「唔使咁煩喎,如果妳覺得煩,等我嚟啦,不如放下假休息下,公司嗰度都係我睇得,我同Joey會搞掂一切。」Joey正是她的妹妹,這次結婚的事她出力甚多。
她覺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因為他總是對她不愠不火。
如果不是發現異樣,她或許會一直幸福下去,做一個無知的小公主。
異樣就是復工之後,她發現她大部分的客人已走,搶客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未婚夫。
她心裏疑惑地上他的家,發現他跟另一個女人正肉帛相見,那女人是Joey。
遭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親妹背叛,那種感覺被死更難受,越親匿接近的人,他向你插的刀就越深。
兩個至親所插的刀,是深得她難以呼吸。
他說,他們還可以結婚,當什麼事也沒有,但她知道,他所貪的只是她的家財。
在結婚當日,她帶住屈辱和怨恨,遠走郊外,在新娘潭看見瀑布,心想當刻每一下呼吸都帶刺一樣痛,便投河自殺。
死後,她變成了怨魂,內心有一股難忍的感覺,特別是當這個世界與自己無份,自己仿佛一個外人時,她覺得無比的痛苦,尤其是看見其他人幸褔快樂⋯⋯
唯獨破壞他人,殺害他人,才能讓自己心中的鬱悶感稍稍減去。
她最想報仇的,是胡新海。但她死去的第二天,他心中有鬼,已經戴上神牌在身,為的正是避免她報仇。
她生前沒有害人,卻成冤魂;他傷盡女人心,卻活得風流快活。
「不如你畀一個原因我,點解唔可以殺佢。」她問。
聽畢她的故事,我內心有點動搖。
「咁妳係點搵殭屍幫妳?」我問。
按照南門蔚先前所說的,殭屍是不會看見鬼。
「有啲殭屍高級啲,係可以同鬼溝通。」
「個男人係黑色大衣?」
「睇嚟你知道佢⋯⋯不過佢係一個好恐怖嘅人,勸你都係唔好接觸佢。」
我內心不禁想,比妳更恐怖?
「小心!」是南門蔚的聲音,聲至之際,轉身一看,有一道符飛近,正中頭頂上方。
凌空一望,是殭屍從後躍出,手上抓著的竟是胡新海,那個男人明明早已逃走,又不知怎地被殭屍捉回來,奄奄一息。
南門蔚跟在後面。
「阿四,雖然我未必明白妳嘅痛,亦都解答唔到妳,點解呢個世界有啲壞人係生活愉快,有啲好人係受盡折磨,但我知道妳本身並唔壞,仇恨只會帶妳去另一個世界,妳用鮮血同復仇係得唔到啲乜嘢,不如收手啦。」我說。
「收手?點解要收手?我呢一刻望到佢,只係想殺咗佢。而家有咁嘅機會就係最好不過!」
「妳只會沉倫喺當中,永不超生㗎。」
「即使要我落地獄,我都唔怕,我死都要拉佢一齊落!」
她厲目而視,四周狂風颳起,鐵鍊一下子被她打破。
「我要一齊死!」她對著胡海天吼叫,然後衝向殭屍,化成一陣奶白色的煙霧,從眼目、鼻孔進入殭屍體內,身體皮膚變成深紅色,血管破裂。
我呆愕,一來是未見過如此情況,鬼和殭屍竟合成一體,二來是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可以咁樣㗎咩?」我問。
「呢種叫魃。借屍還魂,怨靈借殭屍身體報仇,係最麻煩,即使淨化咗都未必去到另一個世界,而且魃能力會比同等殭屍高好多,無論速度定殺人能力。」
「唔係掛。」
「所以最麻煩就係鬼殭交合。」
「咁會點算?」
「救咗人先。」她拋給我一條紫線,線繫住數十張白色的驅魔符。
「入墨氣,中手。」她道。
我接過符後,符像被注色一樣,由白轉黃,把線一扔,就纏上牠捉住胡新海的手,傳出陣陣電殛,痛得牠立即鬆開胡新海。
那魃一躍,跳到幾米之高,離地近及三樓,牠張口撲來,速度比剛才更快更狠!
南門蔚揮劍格擋,一下壓住牠的衝擊,再來橫掃,一股劍氣破空而出,它的手臂如菜般切斷,一痛之下胡亂張抓,血液四射,她一時不防,衣裙被腐穿,手腳鮮血湧流。
我一張符注氣就衝向魃,但見牠欲逃避,就捉住牠的右手。
「同我返嚟!」同時我將符貼在牠的胸口,電流傳來牠的全身。
「醒啦下妳!」
南門蔚也同來,對住一下揮斬,「咯」一聲,整隻手臂斷開,再斬開牠的雙腿,血液頓時傾瀉,我們緩緩退開,免得沾上腐蝕的血。
牠倒在血泊中,仍屈強地說:「我⋯⋯唔會⋯⋯放棄⋯⋯要殺咗佢。」
我鼻子一酸,說:「對唔住,幫唔到妳。」
南門蔚劍指向下插地,結出手印,唸道:「靈、鏢、統、洽、解、心、裂、齋、禪。」
地上驀然出現一個圓形法陣,四周傳來一清新靈氣,似是潔淨剛才一切的怨氣。
陣上冒出一隻提燈籠的天狗,神相兇惡,繫著一條飄浮的白色絲帶,身穿五彩顏色的和服,一下就帶走阿四的靈魂,回到陣中。
那殭屍就變成乾屍。
「你無嘢嘛?」南門蔚問。
「無。」
「你喊緊喎。」
我擦擦面上的濕氣,說:「太痛啫⋯⋯」
望著胡新海,我問:「究竟值唔值得去救呢個人。」
「呢啲唔係你同我去決定。」
「咁係邊個決定?」
她沒有再答,只是對著阿四離開的地方,頌說:「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我也跟著一起唸,唸了不知多久,這一晚對我來說,是最漫長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