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快走咗?」
 
什麼味道?
 
空氣夾雜一種從未聞過的惡臭血腥味,比剛才屍體有過之而無不及。
 
棺木仍在停屍間,移屍車停在側旁,靈柩裏沒有屍。
 
後門是打開的,靈車的引擎在空轉,車上沒有人。
 




「𠺝噠。」
 
我聽到雪櫃有一氣息,便緩步過去,但見藏屍櫃的雪房,裏面的雪櫃蓋竟全開了,我急忙上前查看,發現裏面的屍體全部消失不見,不知去向!
 
「噠。」
 
我走前一步,發現腳上正踏着什麼軟軟的東西,才驚覺地下有一大攤血水。
 
細心一看,那軟軟的東西,似是圓形牛肉,一摸,還是溫熱,這觸感⋯⋯
 




我打了一個冷顫,寒意急湧後腦,全身血管都擴張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浮起。
 
是人體的組織,燈光不足下,我花了一段時間,終於看清,這是人的心臟。
 
我大感駭異,一望地下,方知地下散滿一腸子、胃、牙、大腦,像人間地獄。
 
胃部一陣熾熱感傳出,我嘔了出來。
 
不知嘔了多久,感到好一點後,我也知道事情不妙了。
 




我整個人空白一片,全部屍體不見,作為助理,我該當何罪?
 
六神無主,我呆在殮房不知所措,時間像過了幾個世紀,我不知怎樣,無意識的由荃灣步行回到廟街。
 
肚傳來強烈的肌餓感,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仍未吃晚飯,粒米未落肚,雖然必定被炒,但人總要吃飯,此時廟街熱鬧哄哄,車水馬龍,人流旺盛,叫喊聲不絕,我隨便找了家中樓下的一間茶室,打算醫醫肚,該店也是高朋滿座,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卡位,跟三個陌生人搭枱,他們正低頭吃飯。
 
「要咩?」店員問。
 
「乾炒牛河、凍檸茶⋯⋯」我說。
 
「好。」
 
全身累透的我,腦海還是幻想着明天高層會怎樣懲罰我,要知道遺失一具屍體是十分嚴重的事,更何況是整間殮房的屍體,就算政府不要我的命,家人也會殺了我。
 
我望一望錶,原來已經是凌晨三時有多,這裏卻不減熱鬧,繁忙多人。




 
我心頭一轉,覺得奇怪。
 
「老闆,今日咁夜仲咁滿座呀?」我問。
 
老闆聽到這一句,臉色一沉,四周吵鬧的聲音劃然變得安靜,世界仿如停止。
 
我用餘光一掃,發現全世界正瞪著我,眼神詭異,好像我問了一道不該問的問題。
 
情急之下,我補了一句:「我指外賣⋯⋯」
 
「喔⋯⋯好生意啫。」老闆本來繃緊的臉回復正常,笑笑口說。
 
他們聽到這句,各自繼續低頭吃飯或聊天。
 




這間茶座的燈光是六十年代香港舊式茶樓的風格,燈光通明,可以投射到每一個角落。
 
我心中打了一個大冷顫,我這時才知道,這間茶座的人,只有我一個有影子。
 
我偷偷瞄向其他人,他們正在吃的不是什麼,原來是用元寶蠟燭,津津有味,嚇得我膽顫心驚。
 
「咳⋯⋯咳⋯⋯老闆我都係唔食啦,錢喺度。」我放下錢,跌在地下也不管,急急忙忙地離開店舖。
 
凌晨半夜的廟街,仍是車水馬龍,跟日頭沒有半點分別,甚至更勝繁華。
 
但這種繁華有一種陰氣,我說不出的詭異在當中,應該說是違和感,每個人的面容都是蒼白無色,細看之下,各個店舖賣的正是鬼頭水、鬼義肢、元寶蠟燭⋯⋯
 
一個充滿鬼的市場。
 
前檔有人叫着:「先生,要唔要開返張冥通Cash Dollar白金卡或者買份保險,而家大家燒多咗錢,變相QE,係要投資保值。」




 
「唔使⋯⋯唔使啦。」我揮揮手說道。
 
穿過小巷時,聽到一把我陌生的聲音說:「韓壬辰⋯⋯韓壬辰⋯⋯」
 
那把聲如怨如慕,好像淒怨的婦人一樣。
 
我不敢回頭,想起AV仁所講,千萬不要在夜晚回應他人,我便閉口不談,只是我的手在抖震。
 
四周的空氣變得薄弱,我的心跳得快要跳出來,只好頭也不回奔到自己的家,關門,抖了幾口大氣。
 
黑邃的家內,AV仁不在,只有走廊最尾的一戶亮燈,正是那個仙女的一家。
 
「咁夜仲未瞓?」我心裏暗說:「都好,有個人陪安心啲。」
 




我一想起剛才的怪異事件,又再打了一個冷顫,今天的怪事可真多,不要再想了,我到浴室洗去一身塵污後,就打算回房睡覺。
 
經過她的房間時,聞到一陣檀香味,非常好聞。
 
門鐘響起。
 
正想開門時,想起這是凌晨四時多,何況我沒有朋友知道我新居的地址,如果是其他住戶的朋友呢?但這也不合常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探訪。
 
我透過防盜鏡望了一眼,門外站在的,不是別人⋯⋯
 
是今天失蹤的其中一個肥MK仵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