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程的路上,裝作若無其事的空氣繼續滲入我們的皮膚裡。這就像胡椒噴霧灑落在身上一樣,一但中了就會融為一體,起初你覺得很痛、漸漸就會適應,直到這種粒子失效為止。

後來阿宇睡著了,我戴上耳機聽著我們愛的歌,眼裡回顧著這次旅程的所有照片。

我忍不住聲淚俱下地嗚咽著,努力地壓著這失落的嚎淘。

他不能發現我哭,我對著自己說;

他不能看我流淚,我警告著自己說。





我不能像一個被掉在老人院的老人,對著自己子女大吵大鬧,質問著為什麼你們不再照顧我了?

眼淚是很可怕的要脅工具,我不想利用它。

我不能。

於是我趕著在他醒來之前就擦乾了自己的淚痕,繼續以若無其事的笑顏看著他,輕輕地問了一句:「你醒嗱?」

他眼皮掛著倦容地望向我,然後說一句:「我好口乾。」





我便拼了命扭開我從來打不開的瓶蓋、遞到他嘴邊,當了一次賢良淑德的妻子。

他說了聲:「多謝你,沈卓怡。」

然後我便繼續用一個妻子對丈夫的眼神看著他。

回港之後,我們彷彿若無其事地相處了好幾天:就像一個不知時間的計時炸彈一樣,其實隨時可以一觸即爆,我就只能做被動的一方,等著。


本來我也有一絲奢望,以為一次旅行會成為他回心轉意的彈藥,他也許不會就此離去。





「做咩咁夜都唔瞓?」回港後某一個凌晨,他問著我。

「因為無你喺隔離,呢幾日我都瞓唔著。」我裝作輕鬆地加上兩個笑喊的emoji。

「無㗎喇,以後都無呢啲日子㗎喇。」他很認真地道。

我怔怔地看著這個回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

我馬上從抽屜裡拿出信紙。

我很少主動寫信給其他人,現代人說分手都喜歡用whatsapp,我和阿君也是。

寫信對我而言是一件認真又莊重的過程,對上一次寫信就是中學老師因為我遲到過多而要求我寫的解釋信。

因此我願意下筆,絕非一件普通不過的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