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歷過鬼域異變、饕餮之戰,假期後我和破軍還有文昌也重回日常工作。 

「呼⋯⋯終於可以放鬆一點了。」文昌邊伸懶腰邊説。 

「也是呢。」破軍罕有地贊同他,可又盯着亡者清單:「但也不要太鬆懈哦。」

 「別怕啦,我們可是有英雄作為隊員呢。」

 文昌説的時候還故意望向我,搞得我好不尷尬。明明大家也有份,最後卻歸功於我。





 「不要作弄我了,明明你們⋯⋯」 

「是的是的,英雄就不要裝謙虛了。」 

走到交接處,破軍如常高舉令牌,紅光閃耀,種種畫面在意識的大海裏,浮出水面。那真實程度,有時候還真讓人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經歴過。 

這一次,我看到了一對母女。

她們生活安好,只是女兒性格比較冷漠,經常對母親隱瞞自己的事情,也甚少回家吃飯。即使女兒不領情,母親仍舊堅持每星期也要熬湯,屢勸不聽。





 「要讓她回家吃飯的時候感受到溫暖。」這個想法經過歲月的洗刷也沒有漫漶。 

多麼老套,又多麼簡單的想法。

 雖然和女兒的感情不算好,但至少也順順利利,直至她大病的那天。 病魔突如其來把她絆倒,不給予她們一點心理準備。明明早上還如常到餐廳上班,午休時卻一陣暈眩感襲來,然後便進了醫院。她嘗試堅持,可是到畫面的最後一刻,女兒依然未趕上。 

事物褪色,梵文憑空劃過,掩蓋掉視線。侍得梵文消散,我們已身處昏暗的鬼域。

正當我以為一切正常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個熟悉的面孔。 





「曉祈?」 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坐在旁邊。 

我認出那是片段中的母親,這樣的話即是⋯⋯

 「嗯。」她敷衍了我一下,然後把母親抱在懷裏。 

她沉默不語,而我也不懂要怎麼安慰她。一個緝捕司只負責引領亡魂,戴着面具的我們,本該是冷冰冰的存在。 

中年女人明白我們的用意,她拍一拍䁱祈的肩膀:「是時候要走了。」 

誰知道曉祈竟裝作沒聽見,還特意別過頭去。

 「曉祈,你懂規矩的。」我説。

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想強迫她。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那是不能被動搖的事實。 





「好啦好啦,平日也不是這樣的,怎麼這天特別黏人的呢?」女人笑着搖頭:「真是不好意思,陰差先生,帶給你麻煩了。」 

我報以微笑,暫不回話。

 「曉祈,聽我説⋯⋯」她溫柔地握住曉祈緊繃的手,雖然失去了溫度,但也不冷:「合起雙眼,向前行,事情便會過去的了。」 

原本僵硬的手指好像放鬆了一點,它們猶䂊不決 ,在緊握與放開的選擇之間交戰。

曉祈終於願意開口:「剛才那句話是小學⋯⋯」

 「想不到你還記得呢。」婦人接着説:「所以呢,這次也一樣。我是時候離要開了。」 

她似是找回重視已久的東西,滿足地笑了起來。她輕輕地撥開了嘵祈的手臂,彷彿在告訴她自己已經沒有遺憾。 





嘵祈合上眼睛深呼吸,彷彿回想一遍她們所經歷過的每一秒,有悲有喜,或多或少,既親亦疏。無論如何,這些皆是她們共有的寶物,要説唯一的不足,那就是她沒有把握好機會去製造更多。 


曉祈強忍淚水:「那麼,再見了。還有⋯⋯」她仰首瞄了一下天空: 「對不起。」 

理應死沉沉的鬼域,好像多了一點光。

這裡充滿着怨恨和執著,而眼前的婦人,成為了它們的對立面,散發着與鬼域不合的平和氣息。 

一念佛,一念魔。婦人並不特別,她只是接受了死亡。

「記得替我照顧你的老爸,他不太懂表達自己,別氣到自己呀。」婦人最後一次叮囑女兒。 

曉祈目送着母親和文昌他們走遠,臨別時她問我:「她會好過的吧?」





 「會。」這是我第一次安慰別人。 

不是我胡説,如此和善的人,罪責有限。

 也不打算追問下去,曉祈只回覆一句:「謝謝你。」

 原來要讓人安心,不用太多,一個字也許也很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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